她无意识地搜索着人群,仿佛中间就有那样一个人突然会跳出来跟她并肩而行,而她也可以跳出思维的怪圈,不用去思考那么多,负累那么多。
不远处,一个身材颀长面目冷峻的人走在这芸芸众生之中,看起来是那么的熟悉却又那样的陌生。
这个人气势凌然品貌出众,和周围的人截然不同,好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掉下来,落入这凡尘之中,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史秸眼睛越瞪越大,脑中缓缓浮出一句话: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元宵节过了不久,冰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下去,田野山林的农人逐渐增多,而春耕实际上早就开始了。
史秸将养了一个冬的十八学士搬出来晒了半个时辰太阳,又赶紧放回了暖房。天气还是寒冷,娇养的花树不能在外待得太久。
搓了搓手,走入夏氏房间,邀她一起去检验雏菊香水的品质。以三管事的意见,她们配制的香水是可以拿得出手往市面上销售了。不过她还是有点拿不定主意,只想做到尽善尽美,而不是心急的拿个半成品去卖。
生意细节方面她还是欠缺些火候,这个主意最后还是得金有财来下,就看他是回信还是亲自过来跑一趟了。
芷兰蹑手蹑脚地在门外探头。
史秸对夏氏道,“娘,我出去一下。”待她同意了,才走出门去,皱着眉道,“有什么事吗?”
二兰最近很是夹着尾巴做人,就怕女主人突然又说什么回旧主身边的话,让她们不好自处。
“姑娘,才妄儿来说,请您去一趟工地,那边有项目需要您亲自过目呢。”
史秸道:“不必,工部人才辈出,有总设计规划在,什么项目做不得主,何须我多此一举。你出去和妄儿说,我一女子之身,在外行走多有不便,还请大人体谅一二。”
芷兰不敢再问,答了一声便要出去。
史秸道:“之前你主子不在,我想着你们无处可去,便留你们几天。如今既然出现了,就回到他那边去吧,我这里就不留你们了。还有刁妈妈几个人,收拾收拾,和你们一起走!”
芷兰武艺高强,可嘴上功夫就差了点,闻言心中一急,想说什么就是表达不出来。
留兰见机不对,连忙凑上来道:“姑娘,您生气,是打是骂都由得您,可别撵了我们走。才二姑娘在问,妄儿怎么不进来回话,要是我们再一走,就惊动二老爷和二夫人了,要是问起来,您和少爷发生龃龉的事可就瞒不住了,到时又是一场是非。何况我们早就是姑娘您的人了,不跟着您跟着谁去?”
说着,留兰拿出她们姐妹的身契,“这是少爷交给您的,请务必收下!”
史秸扫了一眼那两张薄薄的纸,“我不要!也罢,这个时候放你们离开确实会惹得长辈们询问,不如就等落定了再走不迟。”
至于落定什么,二兰心里慌得一匹,根本不敢往下想。
二人苦着脸出去跟妄儿道,“姑娘不要我们!这可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我们连个去留都不知何处了。”
妄儿还不是满腹牢骚,“少爷这些日子从来不曾开个笑脸,阴森森地堪比那阎王爷,要说遭殃我才是首当其冲!也不知两个主子到底闹了什么事,使了这么久的气还不够,这都撵人了,是奔着一刀两断的架势呀!”
芷兰留兰异口同声道:“你天天跟着少爷,你都不知道原委?”
“知道就好了!我也可以对症下药,从旁劝和劝和!抽冷子就僵起来,我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们平常在姑娘身边走动,要是找不到原因,可以问问她的心腹嘛,她也许知道啊。”
留兰道:“你和薄荷姑娘还熟些,你去问问呗,我们平常都没怎么说话呢。”
妄儿苦着脸,“我怎么没去问。可她跟她主子一个腔调,回来后我几次去截她,每次都是狠狠一记白眼,捏拳头要打我!”
几个下人唉声叹气了半天,最后还是各自回了各自的去处。
这个事又过了几天,史二老爷次日就要回茂林教书,突然对夏氏道:“至阳中午要过来吃饭,你准备准备。”
夏氏道:“好的,老爷。”
史二老爷咕哝,“回来了好几天,也不说登门来看望他老师!要不是刚才出去碰着了他,我都还不知道他回来了呢!”
夏氏温和地道:“那孩子身上领着皇事,当然要以公事为重。何况他要是真没那个心,就不来我们家附近转悠,碰巧遇见你啦。”
史二老爷鼻子喷气,“稀奇了,他先生的家,还不得门而入么,非要我请他进来!这么精贵娇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小闺女呢!”
夏氏笑了,“老爷呀,您可真是直脾气,就不拐个弯儿想想,人家为什么不进来?”
“为什么?这里有老虎要吃了他,还是他师父师母不要他进来?”
“当然是老四又犯了左性,不要人家进门啊!”夏氏伸手点点丈夫的额头,“你那好女儿最近蔫头巴脑的样子,你就没瞧出什么?定是两个人又吵了架,老四凶蛮霸道,不许人家进门呢!”又有些头疼地道,“小小年纪就一身臭毛病,以后嫁进婆家,叫婆母看见这做派,不定要生出多少风波!趁她还没出阁,定要好生磋磨她一回,免得人家骂我们不会教女儿呢!”
史二老爷在女儿面前那个正义凛然,其实最是护短,“怎么的,还是女儿的错了?她又不是史?那种疯子,无缘无故就发作了!定是那小子干的混账事惹着我们老四了,这才生气!老四一向乖巧懂事,最是大方得体,她都生气了,一定是那小子的错!等明儿个,我一定好好教训他一番!”
夏氏就盯着看史二老爷瞎说八道,心道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史二老爷泛善可陈的良心当然不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