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娘落泪道:“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家中这么多孩子,你要是不争不抢,一辈子也成不了事!你看大公子,考得举人功名,娶得名门嫡女;二公子不过一秀才,娶得勋贵庶女;三公子捐个官儿,娶……”
许坦手心越攥越紧,再也忍耐不住,“那谁叫我姨娘没个好娘家呢?大姨娘娘家有人脉,二姨娘娘家有钱,我姨娘有什么呢?羡慕人家好前程,怎么不比比娘家背景?”
三姨娘羞得满脸通红,呐呐无言。
许坦不想道生母的不是,可再任由她这样,夫人那脾气,随便使个绊子,恐怕他连科举都无门,何谈什么前程。
“既得不到娘家助益,又无父亲欢心,既然如此,索性奋发图强,自己博得个未来!我的先生虽然不是什么名士大儒,那也是正正经经科举出身,教授我绰绰有余,何必幻想什么国子监!以我的身份,即便去了国子监,姨娘您觉着能得个什么好处?再说父亲,他身体羸弱,能撑起这个家已是不易,我身强体壮,又有好师傅教我,为何要烦劳他教我?将心力用在五弟一人身上,既让他开怀,又不使他太累,大家都高兴,我再去凑什么热闹?!”
三姨娘无法理解,“你就真的不嫉妒吗?”
“嫉妒什么?我今日拥有的一切都是父亲母亲赐予,感激都来不及了,为何要嫉妒他讨尊长的嫌?不若脚踏实地,认真研习学问。”许坦挺胸道,“待到学成那日,我照样能给姨娘想要的生活。我自有志气,不需要争抢!”
三姨娘喃喃道:“你能行吗?”
许坦推着三姨娘出门,“只要姨娘不在我用功时打扰,凭我的水准,拿个功名还是可以的。”
三姨娘只好道:“那我给你做补脑子的羹汤?”
“做好了就煨着,我饿了自会去取。姨娘且让我耳根清净些吧,我真想静下心来读书。”
许去病妄图咳嗽两声就使许坤改邪归正,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第二日天还不亮,许坤就打马出了府。他前脚一走,后脚侍郎父子便知晓了。两人合计来合计去,竟找不到个彻底解决之法。牛不喝水强按头,凭他们智计百出,也归正不了唯一嫡血,实在可叹。
许侍郎扫了一眼焦眉愁眼的儿子,“松松手,叫他母亲治治。”
许去病道:“那怎么行!郭氏将京城的官媒找了个遍,我一松手,明天就有相看,后日怕不得成亲呢!”
许侍郎捻须而笑,“那也要坤儿乐意才行。逼得狠了,还乐意待家里?再让他回老家,岂不正中你我下怀?”
许去病忧心忡忡地道:“朝中形势艰难至斯?”
“太子是元后嫡子,错处再多,只要不是谋反,难说失不失圣心。局势不明,前途未卜,这种混乱时刻索性抽身离去。好在我只是个不上不下的二品,好事落不到头上,坏事也找不上门来,暂时得以保全。可难保人家不朝坤儿下手,逼得我们站队。倒不如釜底抽薪离去。”
许去病叹了一口气,“回老家不难,难在怎么规劝他走正途。在我们跟前尚且跳脱至斯,回老家少了管束,怕是天上亦是脚印!”
儿子生机勃勃固然是最好,可没用在正途上,那也枉然。
许侍郎闻言也不由头疼地叹了一口气。
许坤自认不是逃学,而是和朋友有约不能失信,非出去不可。纨绔嘛,但凡赌博啊奇技淫巧啊都想涉猎一番,且玩得精绝才不负此道。
斗鸡走狗赌蛐蛐儿早已玩腻,赛马比球也不新鲜,这赌鸽子倒是头一遭儿。骑马奔出京城百十里,悉数放完赛鸽,马不停蹄地又回到原处。先将马赛出个高低,再来比鸽子回笼先后,一举两得。
不务正业鲜衣怒马的纨绔们所过之处无一不是人嫌狗厌唾弃连连,在昔日辉煌名声上再添上浓重一笔。
这么一来一回,可不得一日功夫。大街上都快宵禁了,一群不孝子才散场回家。玩了整整一日,已是精疲力尽,自然没时间去和尊长请安。蒙头睡到大天亮,被昨日战绩笑醒后,起床看了一回赛鸽,命小厮好生照料着,这才去请安。
郭氏自不必说,只要儿子好生生的,管他作何,不惹出包天大祸便成。
许去病对许坤要求本就不高,看他回来老老实实地捉书乱背,心里的气慢慢便消了。
只许侍郎对许坤的赛鸽颇是感兴趣,去瞧了好一会儿。
许坤玩心再重也不得不顾忌老父亲身体,狠玩了一场,就磨皮擦痒地跟着许去病读起书来。
儿子这么老实,郭氏的心不禁又活泛起来,日日进进出出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腊月二十三,许侍郎在宫中参加祭天大典,家里则在拜灶王爷。晚上全家人聚在一起过了个小年夜,各自歇下不提。
第二日请完安,郭氏拉着许坤就不放人了,“好孩子,在书房里连着熬了两旬,可累坏了吧?越大越长进了,娘还是头次见你这么用功。”
许坤一脸菜色,“娘,您劝劝爹,莫这么狠管我。日日押着我背书,但凡完不成任务就要病上一场,我简直是怕了他了!要不这样,他这么爱当先生,那屋里不是还有个许坦吗,教他吧!他肯定巴不得进书房!”
便宜谁都不能便宜了那心眼子拐十八道弯的姨娘的儿子!只要不便宜别个,辛苦下自个儿也不是不可以嘛。
郭氏道:“儿子,你忍忍,等衙门开印你爹爹就没空管你了。到时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只要不伤着自己,娘便不管你。”
提到心中所爱,许坤一脸得意,“凭我的功夫,打遍京城无敌手,谁能伤我?”
郭氏笑道:“知道你厉害,这个娘最放心了。对了,后天我要去寺庙烧香祈福,你陪我一道吧。”
烧香拜佛最是无趣,许坤才不想去。可与其留在家中和体弱多病的老爹斗智斗勇,还不如借着由头去外头耍一场。
许坤点头,“那您得多穿些衣裳,保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