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等到下午呀?”史二爷表面上还稳得住,实则心内如焚,巴不得立马将问题解决掉,一切恢复如常。
张氏乜斜着眼,“那不然呢?你盼着太爷知晓你将弟妹气回娘家然后再打你?我冷不丁地出门,太爷和你大哥还不问我干什么去?我平平常常地出去,他们自以为我办理寻常家事不会过问……”
史二爷忙不迭地道:“懂了懂了,看我这个榆木脑袋,这点道理都不懂。还是嫂嫂聪明!”
他要是榆木脑袋,当初分家时就不得带走三分之一家产,之后也不得弄到太爷各种私产补贴了。
张氏心头生气,“去去去,我还有正经事要做,你杵在我这儿干什么?!”
史二爷作揖打千儿麻利儿遛了。
等史二爷出了门,李嬷嬷不由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二爷这么做小伏低,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张氏出了一回神,“夏氏,是个有福气的。”
“夫人总揽全局,支应门庭,子孙满堂,人丁兴旺,您更有福气。”
“我有什么福气,儿子生得再多也有贱人窥伺。人家一子未有,却能得丈夫爱重。两厢比较,有福气个屁!”张氏冷笑道,“老爷那边盯着些,别临老弄出个老幺儿来。小娼妇来再多我都无所谓,只要没有孽种出世,凭他怎么闹去!”
老宅派了两个仆妇过来,将家里上下里外甚至陈年老窖都打点得干干净净清清楚楚,比老嬷嬷在的时候还要清爽夺目。
有钱使有人用的感觉真正是好,所以才有那么多人喜欢钱财吧。
史秋对镜细瞧,精巧小圆脸,细眉毛柔和眼睛小鼻子小嘴巴,样样都精致可爱,像西洋过来的瓷娃娃一般。这样漂亮的容貌怎么就不能发生媒人踏破门槛的奇景呢。难道世人审美不同,觉得她这样的不好看?可父亲不是最爱母亲的容貌么?
浮想联翩间,在镜中和史秸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史秋小脸一红,被妹妹看到自恋时刻真是好羞啊。
回转头看向史秸,娇嗔道:“好妹妹,你笑什么?”
史秸笑道:“我笑少女含春,想嫁人了!”
史秋忍不住走过去打史秸。
史秸连忙告饶,“好姐姐,我身上正痛着,你还打我,有良心没良心?”
史秋捏着史秸的腮帮转了一圈,拧得后者龇牙咧嘴讨饶,“父亲怎么不往你嘴上打,叫你说不出话呢!”又庆幸地道,“还好伤痕只在遮住的地方,没在头脸上。脸上要是留疤那可就惨了。”
捧着史秸的脸仔细端详。白里透红的杏仁脸,浓眉俊眼长睫毛,鼻尖秀丽,棱形唇角,人中分明,看起来英气十足而又不失娇丽,极富有个性。她是众姐妹中唯一不像母亲的一个,反而似了父亲的相貌。
说来也好笑,他们这一辈儿姊妹,除了史秸,个个的面貌都随了母亲。老太爷每每面对这些孙子女,都不由心塞,哀叹史家人浓眉大眼的典型特征脸全被媳妇毁坏掉了。因此史家几个爷们偏疼她些,也是人之常情,大凡人都喜欢自己吧。
史秸瞅着史秋柔而不媚的眼睛,心想这就是所谓的两极分化,长相娇柔,性子刚直,毫无代入感。最大的好处就是,太迷惑人了,只要愿意装,旁人肯定会觉得这是好性儿的姑娘。
“大姐,你长得这么好看,不知谁家得了,便宜了谁去!真不想你出嫁!”
史秋嗔道,“不是巴不得我早点找户人家嫁出去吗,这会儿又舍不得了。”
“舍不得的是心意,舍得是屈从现实。我们总不可能不嫁人吧。”史秸站起来,拿出她的稿纸图图画画着。
挨打一场,史秸对这些姐妹居然产生了认同感,不太想避着她们赚钱了。
史秋拿出绣绷绣花,“你成日里拿着木炭条画些什么,怪脏的。”
史秸拿开史秾环在她肩上肉乎乎的胳臂,“别搭着我,自己多重不知晓吗?”
史秿盯着画纸摇头,“拿薛涛纸上碳条画,真是暴殄天物啊!”
史秄凑到史秋身边看绣花儿,有心想学,又怕扎着手。
只有十二岁的史秷疑惑地道:“四姐,你的薛涛纸哪儿来的?父亲那儿只有澄心堂纸和普通纸呀。”
史秸深深地看了史秷一眼,这个最不起眼的妹妹,居然是最先发现不对劲的。
史秷越看越怪异,“这画是人物又不是人物,好像是衣袍,冬日的衣袍?这衣袍样式,倒怪好看的,从来没见过这种式样的衣袍!”
顺手拿起其他稿纸,惊讶地道:“这,这不是我们新买的打算在爷爷寿诞上穿的衣袍图样吗?”
史秾凑过去看,笑道:“四姐这是不能及时穿新衣,现画一个过过干瘾呀?”
史秷继续往下翻看,小嘴儿惊呼,“这款腰带的花样好漂亮,配色好靓丽呀!这个荷包配衣服恰到好处,上头的小猪好可爱!天哪,这是,这是什么……呃……”
史秾一把抽出那画,捧着去告史秋,“大姐大姐,你瞧瞧四姐,这都画的什么呀!”
史秋觑着那若隐若现,穿了似没穿的薄纱小衫画纸,眼睛瞪得大大,“这,这什么?四妹,你平常原来就是画这种东西吗?父亲母亲若是知晓……你还要命不要!”
脸色徒然变化,“四妹!这些都是从哪儿来的!云英未嫁少女,闺房中怎得有这种东西!”厉声对其他妹妹道,“今日所见,不去向外透露半字!特别是史秾,你听到没有!?”
史秾缩了缩肩膀,“是!”咕哝着,“四姐犯错,干嘛骂我,大姐偏心!”
史秸若无其事地接话道:“大姐莫要慌张,只要你们保守秘密,外界定然不知呢。小心点儿,可别给我碰坏了,这稿纸至少值这个数!”
史秾盯着史秸竖起的手指,“一百文?”
史秸小心翼翼地收回稿纸,“傻呀,我这些纸都不只一百文。是一百两,而不是一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