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的首映时间安排在晚上七点,这是每天最佳的首映时间。
对电影节而言,重要的导演,重要的影片才会安排在晚上首映,差一点的会放在下午首映,最不被重视的会放在上午。因为晚上七八点钟,那个时候影迷和记者正料理完日常杂事,可以全心全意去捧场。
戛纳能将《冷》安排到黄金时间首映,说明电影节对《》冷,对许望秋是比较看重的。
几年前许望秋到戛纳的时候,戛纳跟其他电影节一样,还对外售票。但现在戛纳已经修改规则,不再对外售票的。现在电影放映的场次分为两种,首映礼和媒体场。首映礼无需多说;而媒体场是专门放给媒体记者看的,方便他们看完后写稿。
不管首映礼,还是媒体场,现在对不外售票。影迷想看电影,只能从记者和出席电影节的相关人士那里求票。每天电影宫门口都有影迷举着求票的牌子,可怜巴巴地望着进进出出的记者和电影人士,希望他们能给自己一张票。
晚上六点,距离《冷》正式上映还有一个小时,电影宫前已经是人声鼎沸。六十米长的红毯两边站满了手持照相机的记者以及热情的影迷。在红毯之外,不少没有入场券的影迷正举着牌子求票,希望有好心人能给自己一张入场券,让自己能够出席首映礼。
三天前《苦月亮》首映后的新闻发布会,波兰斯基在回答记者问时,表示他之所以拍《苦月亮》是因为他跟众人约好,大家以心理疾病或者精神疾病作为主轴,各拍一部电影。在媒体报道之后,许望秋的《冷》立刻受到了空前的关注。
正因为关注度高,出现在《冷》首映现场的明星和嘉宾也特别多。除了以德克-博加德为首的评审团外,波兰斯基、夏布洛尔这些导演朋友,阿兰德龙、娜塔莎金斯基等演员朋友,萨蒂亚吉特-雷伊、维姆-文德森、凯瑟琳-德纳芙等导演和明星,以及电影节主席罗贝尔-法弗尔-勒布雷,艺术总监雅各布都出现在红毯现场。
整个首映礼星光闪耀,惊喜不断,影迷们的尖叫声和欢呼声简直就没有断过。记者们由于不停的按快门,以至于手都按得有些疼了,但他们还是停不下来,因为每出场的大牌实在太多,值得拍照的明星和导演实在太多了。
许望秋、夏梦、江大卫和汪明全是电影主创,自然压轴登场。当他们出现在红毯上的时候,也受到了影迷们的热烈追捧,现场掌声和欢呼声不断。记者们也一改开幕式不给江大卫他们拍照的毛病,对他们疯狂的按动快门。江大卫他们格外高兴,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冲着现场的影迷不住挥手,显得亲和力十足。
进入放映厅后,许望秋扫了一眼,整个卢米埃尔厅三千多个座位已经座无虚席。他向嘉宾的位置扫了一眼,看到波兰斯基和夏布洛尔,看到了很多熟人,也看到了贝托鲁奇。他们几个约定一起拍电影的导演,除了特吕弗,其他人都到了。许望秋特别希望特吕弗能来,但他知道特吕弗的情况很糟糕,可能不会出席本届戛纳了,实在是非常遗憾。
贝托鲁奇能出现在首映礼现场,许望秋非常高兴。昨天他跟波兰斯基他们聊天,得到的消息是,贝托鲁奇可能明天才会到,没想到竟然出现在首映礼现场了。
许望秋过去和贝托鲁奇打招呼:“贝托鲁奇先生,你什么时候到的?”
“今天中午到的。听到你的电影首映,我就过来了。”贝托鲁奇呵呵笑了声,看着许望秋认真地道,“许,等你忙完了,我们找个机会单独聊聊。我最近手里有两个关于中国的项目,是两本小说,都可以拍成很好的电影,我想听听的你意见,甚至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许望秋微微一怔,心想有两个关于中国的项目?一个应该是《末代皇帝》,另外一个是什么呢?我第一次知道贝托鲁奇想拍的中国故事有两个。如果要选的话,我觉得还是选《末代皇帝》比较好,这部电影真的太成功了。
《末代皇帝》不但在奥斯卡上获得了九项大奖,并横扫欧洲各个大奖,票房也取得了极大的成功。其中北美4300万美元,东瀛45亿日元,台弯光是台北就取得取得了1.1亿的惊人成绩,香江进入了票房前十,新加坡、马来西亚都是年度票房冠军;在欧洲地区很多地方都杀进了票房前十名,其中法国观影人才高达400万,跟好莱坞商业大片比也毫不逊色。
《末代皇帝》具体票房是多少,许望秋没有统计过,但他估计应该和《英雄》、《卧虎藏龙》差不多,大概在2亿美元左右;而这部电影的成本是2300万美元。
这是一颗票房炸弹,许望秋肯定不愿意错过,但他觉得这事不急,可以慢慢来,作出惊讶的样子:“你想拍中国故事?这真让人意外。我们国家对外国导演到中国拍电影有规定,必须跟我们出公司合作。如果你有到中国拍片的打算,我可以提供帮忙的。不过现在不说这些的时候,我们找个机会单独聊,你觉得怎么样?”
贝托鲁奇微微点头:“我们找机会单独聊。”
许望秋来到第一排,刚在自己的座位坐下。旁边的江大卫转过头来,低声道:“望秋,你一点都不紧张吗?”
“有什么好紧张的?”许望秋看了看江大卫,发现他额头有细细密密的汗珠,不禁笑道,“你演了那么多大侠,应该豪情盖天才对啊,没想到你会紧张。”
江大卫丝毫不隐瞒自己的紧张:“刚才还挺兴奋的,但现在突然紧张起来了。”
坐在夏梦旁边的汪明全伸头道:“我也有点紧张。”
许望秋转头看着夏梦:“夏梦姐,你不紧张吧?”
夏梦微笑道:“我不紧张。”
“不愧是大姐,就是镇得住场子。”许望秋竖起了大拇指,拍了夏梦一记马屁,转头安慰江大卫他们,“我们的电影很好,你们就放心吧。”
放映厅的灯光很快熄灭,银幕亮了起来,电影正式开始放映。
在出口公司的厂标过后,首先出现银幕中的是一块小三四平方米的水洼,此时天上下小着雨。雨滴落在水洼中,泛起道道波纹。大概三四秒钟后,由远及近的口号声响起,紧接着,水洼中出现了人群的身影。只是由于是倒影,看不清牌子上写的是什么。波光粼粼的水面,浩浩荡荡的身影,给人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 .78z.
镜头缓缓抬起来,一支游行队伍迎着小雨,浩浩荡荡地向这边走来。游行的大多是年轻人,他们穿着白衬衣或者白色短袖,手里举着太祖像和抗议港英政府的标语,嘴里喊着抗议口号,浩浩荡荡向这边走来。
镜头切换,一个中年男子带着一个七八岁小男孩,打着伞站在路边,是少年郑毅和爸爸。郑毅的特写镜头,他迷茫而又好奇看着抗议队伍。以他的年龄很难理解这些人为什么要抗议,也很难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哨子猛然响起。镜头猛然向右一转,街道另一边,全副武装的防爆警察从路口涌出来,排着整齐的队伍,杀气腾腾地向这边开来。镜头向左一转,抗议地队伍还再继续前进,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抗议人群对着警察大骂,骂他们是英国人的走狗,骂他们是穿着黄皮的走狗。
警察队伍开了过来,他们并不出声警告,直接顶着盾牌,用警棍劈头盖脸地往抗议者头上、身上打。警棍打在抗议者身上,发出啪啪的脆响。
抗议人群中有人惨叫,有人头被打破了,有人捂着受伤的部位蹲了下去。人群中有人高呼:“跟他们拼了!”抗议者们愤怒地咆哮着,冲上前去抢警察的武器,可赤手空拳的他们哪里会是警察的对手。
抗议队伍很快被警察冲散,抗议者一个个被打得头破血流,惨叫着四下逃散。
接下来是一段纪录片的片段,愤怒的群众挥舞着红宝书、喊着口号,在总督府示威;港英政府开始更大规模的镇压抗议者;潜入香江的内地民兵在沙头角与香江警察枪战;佐派开始以罐头罐制造土制炸弹及汽水瓶来制造燃烧弹袭击警署……
年轻观众对电影开场很满意,觉得这个开场精彩极了,上来就是警察和抗议者的冲突,场面暴力又血腥,将观众的胃口都吊了起来,想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四十岁以上的观众感受却完全不同,很多人看得热泪盈眶,想起了自己激情澎湃的青春岁月。在1968年5月,他们就像电影中抗议者那样,举着太祖画像,打着抗议标语,喊着口号,在街头与警察对垒。他们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革命,5000万人口的法国有1000万人参与了这场革命,震惊了整个世界。
五月风暴的时候,夏布洛尔和贝托鲁奇都在巴黎。他们都是那场运动的参与者,他们跟巴黎的普通市民一样,走上街头,进行抗议,然后被警察驱散。看到电影中那一幕幕非常相似的画面,他们不由感慨万千。
十六年过去了,戈达尔和特吕弗分道扬镳了;当时的电影节罗贝尔-法弗尔-勒布雷马上要退休了;而特吕弗已经是癌症晚期,活不了多久了。
夏布洛尔轻声道:“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转眼间就十六年了。”
贝托鲁奇擦了擦眼睛,就像擦亮了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神情坚定地道:“真是了不起的年轻人,竟然把那段历史搬上了银幕!当时他恐怕还是小孩子吧!等到将来,我要拍一部反映五月风暴的电影。”
五月风暴的时候波兰斯基在戛纳,是电影节评委。他跟特吕弗他们是朋友,但他们却因为是否中止电影节发生了冲突,他因此被指责为“反动派”,并跟戈达尔打了起来。
想到重病卧床的特吕弗,想到分道扬镳的戈达尔,波兰斯基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有某种情绪在流动。他作了个深呼吸,感慨万千地道:“当初那件事很难说谁对谁错,但无论如何那是值得铭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