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姆-文德斯似乎感觉到有人凝视着自己,扭头看了过去,看到了一群东方面孔的男女。他不认识许望秋,见许望秋冲自己笑了笑,心想这人是谁,怎么感觉像认识我似的?应该是我的影迷吧!他没有多想,转过头,笑着冲在场的记者们挥了挥手。
佐藤纯弥不认识维姆-文德斯,见上百记者围着他拍照,知道肯定不是一般人,好奇地道:“望秋,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许望秋轻声道:“维姆-文德斯。”
佐藤纯弥吃惊地道:“德国新电影四杰的那个维姆-文德斯?”
许望秋微微点头:“对,就是他。”
现在威尼斯电影节不像后世,会提前一两个月公布入围名单,全世界都知道哪些电影入围了。他们现在都是通知入围电影的所在国,让入围电影到威尼斯参赛。所以,佐藤纯弥不知道入围影片有哪些,也不知道对手是谁。此时听到对方是维姆-文德斯,他轻轻呼了口气:“维姆-文德斯啊,肯定是来参赛的,我们的对手很强啊。”
许望秋看过维姆-文德斯的大部分电影,在维姆-文德斯的作品中,《事物的状态》只能算中品,算不得上品,自信地道:“不必担心,我们的电影比他的好。”
从机场出来,许望秋他们在接待人员的带领下,登上了前往丽都岛的客船。自从1932年创办以来,每届威尼斯电影节都是在丽都岛上举行。
水城威尼斯由多个岛屿组成,其中最大的是威尼斯主岛,第二大岛便是丽都岛。平日里的丽都岛是威尼斯的富人区,周边的旅游设施、商业区、娱乐场所的经营者们多半都住在丽都岛,是个十分安静宜居的地方;一旦到了**月威尼斯电影节期间,这里就突然变成了金碧辉煌,整个世界都瞩目的舞台。
许望秋本来以为维姆-文德斯会上客船,打算等他上船后,跟他聊两句。没想到维姆-文德斯到了码头,上了一艘快艇,将蜂拥而至的记者们甩在身后,风驰电掣般远去了。
看着维姆-文德斯远去的身影,许望秋微微摇了摇头,心想大导演待遇就是不一样,我们只能挤客船,人家却有专门的快艇接送。
在常人眼中三大电影节是艺术的殿堂,是很高冷的;但实际上是非常势利的。如果是大导演、大明星,电影节会给最好的待遇,甚至会满足他们一些过分的要求。对没有太大名气的青年导演,哪怕是入围主竞赛单元,电影节也只负责导演的住宿和机票费用,来回都是经济舱,住宿也是经济型酒店。剧组其他人想到电影节,必须自己掏钱。
维姆-文德斯是德国新电影四杰之一,在欧洲大名鼎鼎,电影节给他的自然是顶级待遇;许望秋和佐藤纯弥都是第一次入围,而且他们的电影偏商业,电影节不是特别重视。
就在许望秋暗暗摇头之时,一个记者模样的男子若无其事地走了过来,冲他笑了笑,道:“许望秋导演,你好。我是《世界报》的记者雷蒙-齐特隆,能聊聊吗?”
许望秋惊讶地道:“你认识我?”
“去年在戛纳的时候,我采访过你。那些意大利记者真蠢,都抢着拍维姆-文德斯,却没有认出你来。”齐特隆笑着恭维道,“我认为你是比维姆-文德斯更优秀的导演。”
许望秋听到这话心里格外舒畅,心想这家伙眼光挺不错的嘛,不过嘴上还是很谦虚的:“我只是拍了三部电影的新导演,维姆-文德斯是德国新电影四杰之一,我跟他还是有差距的。行了,不说这个,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齐特隆马上把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抛了出来:“你的影片叫什么,是关于什么的?是不是像《猎鹰》和《锄奸》那样,是关于战争的?”
许望秋没有隐瞒:“电影叫《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确实跟战争有关。这部电影是由中国和东瀛联合拍摄,讲的是在战争背景下,中国和东瀛两个家庭的命运。这部电影比《猎鹰》和《锄奸》要艺术一些,是一部关于用超现实手法拍摄的现实主义电影。”
许望秋见佐藤纯弥他们都转头看着自己,便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佐藤纯弥导演,这部电影是我跟他联合拍摄的。这位是电影的主演,东瀛着名演员三国连太郎……”
佐藤纯弥他们在欧洲毫无名气,齐特隆没有看过他们的作品,对他们不是特别感兴趣。他问了问佐藤纯弥他们跟许望秋合作的感受,然后就不停的把问题抛给许望秋。
佐藤纯弥他们倒也没有感觉被冷落,都安静静的听着。他们跟许望秋合作了几个月,都知道许望秋是那种能力超强,特别引人瞩目的导演,就像太阳一样,会遮挡其他人的光芒。
十五分钟的时间很快过去,轮船在丽都岛靠了岸。许望秋他们与齐特隆挥手作别,在接待人员的带领下,向预定的酒店走去。由于许望秋和佐藤纯弥是第一次入围,电影节只提供他们两个的住宿,大映公司放弃了官方定的酒店,在阿曼运河大酒店帮他们订好了房间。
阿曼大运河酒店始建于1550年,前身是帕帕多波利宫,后来被卖给了富裕的威尼斯商人,并被改造成了酒店。由于历史悠久,走进酒店就像走进了拥有深厚历史积淀的博物馆,从床头装饰到沙发一角,随处可见精美雕刻的艺术品,甚至包括当初由意大利着名画家提埃坡罗打造的壁画。
阿曼大运河酒店历史悠久,声名远播,房间价格当然也贵得惊人,最便宜的都要400多美元,最贵的要将近3000元。如果不是有大映公司掏钱,许望秋肯定是住不起的。
许望秋放下行李,在床上躺了两分钟,然后振奋精神走出了房间。去年《猎鹰》到戛纳展映,代表团到了戛纳,团长胡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张一谋到电影宫看五星红旗升起来没有。现在中国代表团其他人都还没到,许望秋只能自己去。
从酒店出来,许望秋感受了强烈的电影气息。大街两边布满了海报,其中有黑泽明的《罗生门》、布努埃尔的《白日美人》、塔科夫斯基的《伊万的童年》、萨蒂亚吉特-雷伊的《大河之歌》等等,这些电影曾经在威尼斯大放异彩,而这些导演今年也都将在威尼斯电影节亮相。
步行十来分钟,电影宫便在眼前了。跟戛纳电影节的情况类似,现在威尼斯电影节的电影宫也不是许望秋记忆中的电影宫,而是是在1937年修建的老电影宫。
意大利人以懒散和拖拉而闻名,电影节明天正式开幕,电影宫周边的布置竟然还没有完成。此时,工作人员正在紧张忙碌的进行影节宫外场布置工作,原本普通的白色建筑被红色三角形装饰的烘托下衬得多了几分热闹。
只是当许望秋看清楚电影宫前悬挂的旗帜,脸顿时沉了下来。
电影宫前悬挂着几十面不同的国旗,五星红旗也在其中,只是在旁边还飘扬着青天白日旗。
世界上只有一个中国,任何国际场合都只能挂五星红旗,不能挂青天白日旗。比如台弯参加奥运会,只能称中华台北,只能挂中国台北奥委会的会旗,不能挂青天白日旗。当然,台弯对此是不甘心的,总是想方设法在国际上露脸,总是想法设法在国际场合挂青天白日旗。
在这个时期,内地代表团和台弯代表团因为挂旗的问题在国际场合发生过多次冲突。一旦发生这种事,最终结果只有两种,要么活动组委会撤掉青天白日旗,要么内地代表团退出。
许望秋知道这是原则问题,不能打马虎眼的,马上回到酒店联系大使馆,将事情做了汇报。大使馆听到电影节同时挂出了五星红旗和青天白日旗,非常重视,表示他们马上跟驻威尼斯领事馆联系,领事很快会赶过来。
挂掉电话后不久,方振武他们到了,住进了阿曼运河大酒店。他们听到电影节竟然同时挂出了五星红旗和青天白日旗都非常愤怒,觉得电影节在故意搞事。不过大家都没有处理这种事的经验,不知道该如何操作,只能等领事馆的人过来,听他们安排。
两个小时之后,中国驻威尼斯领事馆的黄波领事赶了过来。在听完许望秋的的汇报后,他亲自到电影宫外确认,确实挂着青天白日旗。
回到宾馆后,黄波神情凝重地道:“一个中国原则是我们的底线,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在同一个场合,不能悬挂两面中国旗,必须把台弯旗拿下来。威尼斯电影节是隶属意大利文化部的文化活动,威尼斯电影节是威尼斯双年展的一成员,威尼斯电影节主席由文化部任命,直接接受双年展主席领导。我们分头行动,我约见意大利文化部官员,向他们抗议,让他们改正错误。你们商量一下,派出两个代表找电影节组委会表达严正立场,让他们改正错误。你们是艺术家,你们直接向电影节抗议更合适。”
唐强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担心地道:“如果他们不换呢?”
黄波神情凝重地道:“如果他们改正错误,我们就不再追究这事;如果他们拒不改正,那只能退出电影节。”
如果是普通电影,中国电影代表团撤出,那电影肯定也会撤出;但《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情况比较特殊,是合拍片,不光是中国代表团的事,还涉及到东瀛代表团。方振武简单把情况向黄波作了介绍,然后把疑问抛了出来:“我们退出电影节不是问题,但东瀛方面怎么办?还有就是电影要不要撤?”
黄波没想到《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合拍片,涉及到东瀛代表团,沉吟道:“电影也必须撤。如果中国代表团退出了,而电影没有退出,那抗议就不彻底。这事涉及到东瀛代表团,你们好好向他们解释,相信他们能够理解的。”
许望秋点头道:“我们先找组委会抗议。如果他们拒不改正,那我跟佐藤他们谈。威尼斯电影节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我们明年去其他电影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