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十,根据河东那边探子传来的消息,河东的运粮大队不出意外的出发了,摩天寨的抢粮大军,总计愈两千“大军”、一千多头牛马从后寨出发,三天后来到距离河东道太原府承天砦(山寨对承天军的俗称)东侧约十五里路的一个隘口。
抢粮行动临时指挥官是拔野风,他将精壮男女、牛马留在山上,军卒在井陉道两侧埋伏起来,自己向井陉驿道东西两侧各派出十个侦骑,约莫半个时辰过后,西侧的侦骑气喘吁吁过来回报,“来了,来了,一眼望不到头”,不多久,东侧的侦骑也回来了,“东边无事”。
李晟基带着四百人跟着拔野风的骑兵埋伏在井陉道南侧,白氏兄弟带着两百五十骑兵、三百步军埋伏在其它地方,一眼望去,都是兴奋难耐的神色,没半点恐惧之色。
不知怎么搞得,李晟基自己反而没这么放松,心里总觉得没这么简单,不过既然来了,就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反正这些粮食物资都是运给河北道官军用的,现在他是贼,不可能放着官军吃饱来剿自己,而自己饿着肚子等着被剿。
又过了一个时辰,运粮大队逐渐映入眼帘,当头是二十名骑兵,都骑在马上慢悠悠地走着,时不时还抽出弓箭向道路两边的山上射出几箭。
接着便是第一支运粮大队,东西长约两里多路,都是两匹马或一头牛拉的大车,听刘继思讲过,一辆车十斛,也就是一千二百斤,而一支队伍这样的大车就有四百多辆,整整五千斛!
按惯例,摩天寨的人会放过头几支队伍,专门劫最后的一支队伍,也就是五千斛,李晟基面前的峡谷约有四五里路长,刚好可供两只运粮队伍通过,按照刘继思的说法,等摩天寨的人一冲下来,护粮的官兵、民夫就会一哄而散,摩天寨的人守好首尾,安安心心搬粮就是。
不过今年白思俭想多抢一些,所以拔野风安排的白氏兄弟“掐头”的队伍埋伏在东头五里多路开外的地方。
运粮的队伍奇慢无比,直到第三天上午最后两支支运粮队伍才慢吞吞走到李晟基他们面前,辛亏这几天没有下雨,否则就够他们受的,饶是如此,静悄悄埋伏在山上,对于这只连真正的“军队”都算不上的山寨军来说,能按照事前规定的军纪老老实实啃着干粮,喝着冷水,一声不吭不露出马脚也算很难得了,虽说有“惯例”在前,还是得埋伏好,天晓得万一有什么变化呢?
看到预想的队伍进入埋伏圈了,拔野风安排一个亲兵抄小路去通知白氏兄弟。现在是“抢粮”的关键时刻,还是要上下一心的好。
又过了半个时辰,两支队伍才完全进入他们的埋伏圈。
姚晟在山上看得分明,每辆车由两个民夫看着,每支队伍约有二十名骑兵开路,队后有五百名士兵押着,两支队伍就有四十骑兵,一千多名士兵,白思俭是不是有些托大了?一千多名士兵,虽然分散在两头,也是与自己的兵力相当,难怪姚柯他们有这样的“惯例”,就抢一支队伍,对付五百多人,估计有什么意外也还能应付。
但现在箭已经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拔野风一打手势,他的亲兵中有人拿着牛角吹了起来,随即李晟基带着自己四百人马向潮水一样冲了下去。
不过这次跟往常不一样的是,虽然是往下冲,李晟基还是安排好了阵势,刀盾兵在前,长枪手再次,弓箭手次之,双手横刀手压阵,以防万一有什么不测。拔野风的一百五十骑兵没有跟着向下冲,他还要再观察一会儿。
拔野风和他的骑军埋伏在队伍的最后面,山上的一处小平台上,前面正好有一丛树木挡住山下的视线,他看着运粮队伍的最后一支的护卫官兵就像刘继思说的一样聚在一起退到了驿道外边。
“不对劲!”,李晟基晟看着官军的队伍虽然聚在一起,但没有像往常一样蹲在地上,而是排着整整齐齐的队伍,有刀盾兵,有长枪兵,还有弓箭手!只见至少有两百多人的弓箭手有的正将背后的长弓取下来,有的已做好了弯弓搭箭的姿势!那二十骑兵也护卫在队伍两侧,随时可能出击!
“上当了!”,只听又一声惊呼,李晟基一望,只见已经冲下山的士兵挑开了一只堆在车上的草袋,里面露出来的全是黄土!
他心里一凛,妈的,果然是一个局!
这时,驿道西头又飞过来一匹快马,李晟基一看,是先前派出去的侦骑里藏在附近山上继续观察敌情的,那人骑着马就向山上拔野风这边冲了过来,一边跑着一边还大喊:“小王子,承天砦的军队出动了,至少有一千人!”
这时李晟基的心反而安定了许多,敌人布好了这个局,起的就是准备将摩天寨的人马一网打尽的心思,估计白氏兄弟那头的情况也不太妙,镇州接应的人马或者前面已经过去的官军重新聚在一起反击也说不定。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古人诚不欺我也!
眼下只有尽快击破那五百步军!
李晟基的手势高高举起,这时队伍里又传出嗡嗡的牛角声,一长一短,这是提醒山下的步军整队戒备,
刹那间,山下两支步队就接战了,甫一接战,两支队伍的高下立判,官军队伍既严整又勇猛,前排的刀盾兵左手盾牌,右手横刀使得虎虎生风,一看就是经过长期训练过的,而山寨的刀盾兵同样是一手盾牌,一手横刀,虽然经过高怀礼的操练,不过以前这些人都是零散惯了的,习惯于单打独斗,在李晟基的严厉要求下勉强排了个队形,可这整合起来如何作战山上除了高怀礼以外,其他人都不知晓,可惜高怀礼自己以前在官军里也就是一个伙长,自身武勇倒还行,可如何捏合整个刀盾兵协同作战那也是赶鸭子上架。
只见官军的刀盾手自然而然分成了几个小队,有的专攻上三路,有的专攻下三路,有的居中支援,此起彼伏,对面的山寨军单论武勇与官军相比可能只是略逊一筹多,但捏合起来就差得远了,不多时,山寨那一百靠前的刀盾兵就被杀的节节后退,眼看就要带乱随后的长枪手!
这时拔野风的骑兵动了,一百五十骑从山上往下冲,马匹的速度加上山坡带来的惯性,一下子将山下迎敌的敌骑冲散了,接着在损失了几匹战马之后又冲散了迎敌的长枪兵,不多时,两百骑兵就像大铲子一样透进了官军的步军大阵。
驿道两边平坦的地方不多,这个地方算是为数不多的地方之一,那也是跟山地比,跟河北道的大平原来比那就不够看了,到处都是坑坑洼洼、高低不平的,官军在那里也只能勉强排一个阵势,与真正的野外平原处相比那就差得远了,本来就勉强的阵型,遇到山寨骑兵的冲击,阵型一下子就散了。
被攻得节节后退的山寨刀盾兵此时还在往己方退却,有的还退到了领兵的李晟基面前,李晟基没好气的扇了差点撞上他的刀盾兵一个耳光,骂道:“狗日的,敌人都散了你还在退!”
刀盾兵回头一看,可不,刚才还严整的敌军怎么一下子就散了呢,带队的高怀礼赶紧招呼着返身杀了回去。
接下来的战事就顺利多了,敌军大阵另一侧的二十名骑兵在大阵被冲散之后被山寨的弓箭手射杀了十几个,剩下了几个便从来路逃回去了。
已经被拔野风的一百五十骑冲散的大队官军这下全乱套了,大部分直接投降了,剩下来的东一群西一簇的官军在李晟基步军都的打击之下不是被杀死,就是弃械投降,到战斗的最后,只剩下一群不到二十的人围着一个身材魁梧、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军官在负隅顽抗。
李晟基看了那军官一眼,对拔野风拱了拱手说:“小王子,估计承天砦的敌军马上就要到了,要不由我步军都前去迎敌?小王子在此看守俘虏,主持大局”,拔野风看着目下的大局已定,步军都在到处抓俘虏,想收拢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而承天砦的敌军又迫在眉睫,以李晟基这一都步军的实力,想击退承天砦的一千步军无疑是痴人说梦,想着便将大剑高高一举,手下的骑兵很快便簇拥到了他的周围,“你守好俘虏,静待我骑军破敌”,接着拔野风一马当先地沿着井陉驿道向西奔驰而去。
等拔野风远去了,李晟基松了一口气,提着横刀走到那小群敌军面前,大声说:“事到如今还不投降更待何时?”
只见那一小群人一阵骚动,都看着那位军官,半响那军官一跺脚,随后扔下手中的横刀,叹了口气说:“还是我大意了,没想到一个山寨还藏着这许多人马,竟然还有一支精锐的马队,还有此等壮士”
姚晟知道他说的是姚猛,笑笑说:“不服气是吧,我军壮士多得是,我也算一个,要不要比划比划?”
那人没搭理姚晟,盯着他瞅了半响才说:“败了就失败了,唉,怎么没见姚柯姚老贼?难道他在前面?”
姚晟说:“对付汝等,还需要老寨主出马?我先问你,你叫什么,是谁的部下?这次行动是谁计画的?”
那人翻翻白眼,满不在乎地说:“大丈夫坐不改名行不更姓,大唐河东道节度使麾下牙内都指挥使刘知远将军账下虞侯郭威是也,这次计画是我一人所为,我这次败了就败了,还希望贵寨能善待投降的士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