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如此,秦怀恩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他的幸福,是硬生生偷来的啊!
秦怀恩迟疑的语气,和忽然间收紧了一些的手臂,已让清露大致猜测出了一些真相,她安慰秦怀恩,“没事儿,来就来,不来就不来,不管怎么样,走的都只有睿儿一个人,我是不想再回京城去了。”语气非常轻松。
别说她和公叔瑾没啥关系,就是公叔瑾那个人本身,也是个古板严苛讲规矩的,更不好|色,或者是她们姐妹在人家眼里就不算“色”,公叔瑾是绝对不会因她们做出什么“一怒为红颜”的荒唐事儿的。
“说实话,我还不太希望他们早来呢,更希望睿儿在咱们身边多养一阵子,他们那个圈子,可不是好混的,尤其是睿儿这样的出身来历……嗯,不来找也挺好的,等睿儿长大了,我再跟他说清楚,让他自己选择好了。”清露计划着未来。
“不过,你今天这么订称呼是对的,万一人家来了挑礼就不好了,”清露轻轻打了个哆嗦,“三爷那个人呐,严厉得很,规矩多了去了,再说人家的地位多高啊,没得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平白地给睿儿惹麻烦。”
想到今天敬茶时的称呼都是为了睿儿着想,清露的心态完全不一样了,那是相当平和、理智的。
秦怀恩也在道歉,“怪我,是我没提前同你知会一声儿,我还以为,我这样做你会开心,毕竟,你对霜儿的感情,比我还要深,现在想来恐怕是我想差了……”
“不,”清露抢着说,“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怕……”说到这里却硬生生地停下了。
在秦怀恩的印象中,清露根本就不是个说话吞吞吐吐的人,这时难免好奇,追问道,“你怕什么?”
清露先是语塞,又转言道,“怕睿儿觉得自己和旁的孩子不一样,没有爹娘,有一天问起来要怎么办啊?”
秦怀恩深深地看了清露一眼后,才慢吞吞地回答,“不妨隐了六爷的姓名后,实话实说,至于霜儿自尽的原因,可以说是为全名节。”这一点他已想了很久了,只不过一直没机会说给清露听。
“哦哦,”清露点头,神情有些慌乱,“你这个法子真的挺好。”秦怀恩明明看出来她说的原因不尽不实了,却依旧没戳破她的谎言。
这让清露的心里愈发烦躁,她轻轻地推开了秦怀恩,转身坐在椅子里一言不发。
秦怀恩先是看了清露一会儿,发现清露真的不打算对自己再说什么了,这才默默地转身离开,神情中有难掩的落寞和哀伤,他不管怎么做,总是不能护得清露周全的,这个认知,让他十分失落。
可就在秦怀恩将要出门之际,清露忽然间从椅子里跳了起来,“等一等,我们……”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这样就会有勇气去面对,“我们去看看姐姐吧,带上睿儿,现在就去,只有我们三个。”她应该告慰一下清霜了。
“好。”秦怀恩快步走了出去,很快,他们就架车离开了家。
曲氏安车很平稳,清露的心却忽上忽下,她甚至不敢去看什么都不懂的睿儿。
清露在怕什么?简单说来就是两个字:穿帮!
因为她来自于全朝最大最繁华的城市,京城,因为她以往生活在全朝最最顶级的豪华圈子里,所以她不同寻常的成熟、见识、聪慧、能干,都不曾让任何人起疑。
尤其是她知道了,即便是在前世,秦怀恩实际上也重来没和清露在一起真真正正地生活过,外加秦怀恩对清露堪称盲目的崇拜和宠爱,以及她对平安富足生活的强烈渴望,让她在展示自己时,越发地肆无忌惮起来。
现在想来,她在日常生活中所展示出来的,经不起推敲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可是,她能骗过人,却不一定骗过鬼啊!
她无法想像,如果清霜在天有灵,知道了相依为命的亲生妹妹被自己硬生生地逼死了,会是何种心情?!
她不敢去面对,如果秦怀恩知道,实际上真正的清霜清露姐妹都已不在人世,他前世的遗憾再也无法弥补了,他会怎么做?恐怕发疯、自尽都有可能吧!
不知是车马快,还是清霜所在的位置,本来就离他们住的地方并不远,清露只觉得她还没想清楚到底该怎么做,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他们就已经到了。
清露对自己说,“先别管离世的人怎么想,总之现在是万万不能让活着的一大一小感觉出破绽来。”这也是她今天下定决心要来的原因——清霜从府城被接回来这么久了,她又和秦怀恩成了亲,她若是对清霜连提都不提,这本身就是很不正常的。
小小的一间庙宇,只有正殿和偏殿两间青砖大房,此外就是几间低矮的茅草顶木屋,想来是僧人们日常居住的地方。可这地方虽然简陋,却十分整洁。
听说他们的来意后,主持带着六个小沙弥齐齐迎了出来,后来清露才知道,这就是整个庙中所有的出家人了,他们穿着朴素,有人的僧服上还打着补丁,却个个神情安逸,举止出尘。
主持是个老者,胡子已经全白了,但气色还是很好的,清露看不出他的具体年龄。
他们一家三口被引到了偏殿,整个偏殿都给清霜用了,佛像、棺木、供案、贡品、昼夜不息的长明灯……每一样东西都很简单质朴,却打理得一丝不苟,清新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让清露的心一下子就静了。
“这真是个好地方,姐姐会喜欢这里的……”清露喃喃自语,秦怀恩却听得真真切切,心中在悲伤中又萦绕了一丝安然。
三人净过手,又分别给清霜上了香。
清露不知道秦怀恩在心里对清霜说了什么,她却是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觉得多说多错,可就这样离开,她又觉得有些遗憾,她忽然开口问,“我想再看看姐姐,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