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的大骂没有让式弥反驳一句,营外的士兵都吓得驻足不敢动。
因为式弥的一句话,他所背负的期望与压力也借机迸发了
“我的老婆孩子还在项羽那囚着那!我还想求求你帮我把他们救出来,你还要让我帮你复国!你省省吧你!”
等刘邦骂完,他才回过神来,式弥连一句话都未反驳呢!
瞧她扯着一抹无奈的笑,刘邦又觉得自己言词太过激烈了些,两人都安静了
“对不起了,我激动了些。”
刘邦打蔫了,两人都不再说话。
被拒绝是情理之中,式弥并没有因为此事跟刘邦怄气,反而无奈说道
“你生气也有道理,若是你答应了我的要求,怕也成不了皇帝了。”
刘邦摇头叹道
“秦国成了你的心魔,你跟我来……”
两人骑马沿着溪流慢慢走着,如今已是入秋季节,天气还稍有些炎热,林中红枫点缀着还郁郁葱葱的树木,一路骑马而来,式弥都未开口说过一句。
刘邦骑马走的稍前前,他扭头看到式弥低着头沉默不语,思索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道来
“跟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吧……”
他放慢了缰绳,与式弥的马儿并列走着。
刘邦望着林间依旧苍翠的松柏说道
“我现在不再是从前那个整日游手好闲,碌碌无为的刘季了……”
他朝式弥笑了笑
“在你住在那深宫高墙里的岁月中,我也变了许多……”
寻常急躁又没个正经的刘邦,此刻的言语倒十分温和谦逊,听着就像是个饱读诗书的文人似的。
“那么一大群兄弟跟着我,都是押上了全部身家性命的,我不能弃他们于不顾,这不是君子所为。那萧何,你见过的,早在老家,我还是个什么都没有的混小子时,他就偏袒我,几度救我于生死中,我不知道为何缘由,可他却说我有龙凤之姿……我也不懂他为何如此看中我,萧何原是可享受高官厚禄的,可他却将这些拒之门外,只一股脑的跟着我起义……我不能辜负了他的期待。”
式弥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听着,刘邦拍了拍马背,干笑了几声,又言
“大个子的樊哙,你瞧见过没?我与他自小便相识,他一直拿我当大哥对待,我说什么他都听,从不反驳。我做什么,不管是对的还是错的,他都一股脑跟着我,如今又跟着我整日在刀山火海的闯荡,整日就是与生死为伍,你说……若是到最后我将唾手可得的天下还于你,我该用何颜面再面对他呢?”
说到感性之处,刘邦叹道
“还有你未见过的韩信,这个难以驯服的倒霉蛋几度郁郁不得志,到了这年纪才被萧何推荐于我,他也是将所有希望都押在我身上了,你说……我该如何回馈他们的期待呢?更不用说我的妻子了,你还没见过她吧?她可真是个好女人啊!能娶到这样的女人,我刘邦真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分!可嫁给我后就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你是知道的,我无财无德,叫她一个好人家的姑娘跟着我吃苦受累,现在还被项羽软禁了好些年,你说……我能不去救她吗?你说她要是知道自己多年的辛苦结果到头来,自个的夫君是在为他人做嫁衣,你说说……她该有多绝望啊!”
式弥的情绪终于冷静了下来,方才自己的那一席话确实偏激了些,谁会把这天下拱手让人呢?满世界都找不出一个。
“所以……你肩负着太多人的期待,也有自己的抱负与理想,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不管事情成败,你都要放手一搏了,是吗?”
“哈哈——”
刘邦笑道
“不是不管成败,而是我必须要赢!式弥,当所有人都看好项羽能得天下时,我偏偏逆向而行,他们说不行,我偏偏要行,他们觉得我是痴人说梦,我偏偏就要叫这美梦成真!”
式弥抬头望了眼湛蓝的天空,才知秦国已经回不来了,它在转瞬间成了历史,是真的回不来了。
两行泪缓缓而下,式弥吸了吸鼻子,笑得甚是无奈
“你想做这个天下的主人吗?你觉得你会是个什么样的皇帝?”
“跟你的夫君嬴政一样的皇帝。”
刘邦坦言
“我敬佩他,欣赏他,如果有人问我佩服过哪些人,我必然只说一个人的名字,那就是嬴政!”
“没想到强大的秦国就这样过去了,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就这样消散了……我觉得我从最初走到了这里,从拥有世间所有的美好到现在的一无所有,就好似一场漫长的梦,这个梦永远都醒不过来,会贯穿我的一生。”
式弥笑得有些心酸
“刘邦,如果你的国家也会亡呢?到时候你该怎么办?”
刘邦十分坦然,他直言道
“没有永久的国度,也没有永远的权力,这一点你我都应该清楚的。我创造了一个国家,那么它必然会从鼎盛走向衰败,这是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局面。如果这个国必然会衰败,那么我希望在我能看到的时候,它是强盛的,我希望继承了这个国家的子孙后代能不负众生所托,只要他能做到这一点,即便我的国消亡了,也不会留下遗憾的。”
此时的刘邦对式弥是同情的,虽然一开始救她的目的并不纯粹,可这些掏心窝子的话刘邦从来也没跟其他人说过。
“秦国亡了,不是你的过错,你无需将这些责任担在肩上。一个国家的强盛非一人能做到,那么一个国家的消亡也并非一人之举,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他拍了怕式弥的肩膀说道
“我们回去吧,不要再沉溺于这些是非之中。如果嬴政还活着,他会愿意看到这样的你吗?他也不希望你整日活在自责之中的。”
刘邦的话语起了些许作用,式弥的情绪好转了许多,她无处可去,随着刘邦的大部队前行着,他说他要去救出妻儿,也要跟项羽做最后的了断。在这样的豪言壮语中,式弥却认识了一个新人物,从未见过她,却早已知道了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