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也是感概无言,好在秋香盖住了头,他也免去了尴尬,脸上滚烫的温度也降低了一些,身上倒是干干的,汗水已经被蒸发掉了。
“丝丝知道吗?”况且轻声问道。
“她当然不知道,我傻啊?”秋香猛地把被子掀开,狡黠一笑。
“我以为你们无话不谈的。”况且有点害怕往深处讨论,快触礁了。
“那也得分什么事啊,这件事只能你我两人知道,就是我们之间的一点小秘密,妮儿也不知道吧?”秋香表情傻傻的样子。
“不知道。”况且的确对谁都没说过这事,没脸说啊,太丢人了,虽然不是他故意偷窥。
“那就好。”秋香没问石榴知道不,是因为她明白况且绝对不敢告诉石榴,不然的话身上长出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
两人对视着,都有些羞涩,却又有一种彼此间共享天地间唯一秘密的快感。
况且觉得,这从心理上来说,这也跟偷情差不多了。不过他也没太多羞愧,毕竟那真不是他故意的,想故意也做不到,那是千机老人的道行。
秋香忽然抓住他的手,况且想抽回却没抽动。
“怕什么,身子都被你看了,握握手又有什么。”秋香很大气地道。
“咱们能不能不提这个了?”况且心中惶惑,赧然道。
“嗯,以后谁也不准提,深埋在心里。其实我想跟你说的是,我希望咱们几个包括丝丝、石榴还有妮儿能永远保持现在这种关系,可惜啊,等丝丝出嫁、石榴跟你成亲,咱们就各自分道扬镳了,有时一想到这些比死还难受。”秋香说着有些哽咽。
况且把另一只手覆盖在秋香的手上,笑道:“你这是杞人忧天,丝丝嫁给文宾也不会走远,我跟石榴更不用说,都在一个城里,你还不是想去哪家就去哪家?丝丝、石榴也是一样,文宾和我谁敢拦着她们姐俩,欢迎还来不及呢。退一步说,你嫁了人,不管嫁给谁,他敢拦着不让你出门?若是那样的话,我敢保证,把你家所有的门都卸下来。”
“这么霸气啊,妮儿说了,你抓住那个玉婵的时候特别像一个武林高手,她佩服的了不得。还说你要是下手慢一点,小命就没了,那个贱人心也真狠。你说你干嘛还管她的事,应该直接扔到官府去,管她是死是活呢。”秋香也为这事儿打抱不平。
况且思虑片刻,苦笑道:“事情没那么简单,若是能那样办就好了。不过这事真的怪我,你想要什么补偿,我都能给你。”
“真的吗,可别乱许诺哦?万一我提的要求你做不到,怎么办?”秋香颇为暧昧地笑道。
况且立时脸红了。他记得王若非家那个叫月婵的姑娘也这样跟他说过,这话明显是有挑战意味的。
“这个……当然不能超过底线。其他的都可以,是吧。”况且结结巴巴说道。
秋香立即跟进,不给他一点退路,说道:“那么底线是什么呢?”
况且没回答上来,他也不知道底线应该怎么表述。其实两人都知道底线是什么,只是无法说出来,尤其况且,若是真说出来,就是对秋香的羞辱了,好像人家对他特钟情还不受待见似的。
“好了,不让你为难了,我想要什么补偿,现在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会告诉你的,你就等着吧,反正你这辈子是欠我的了。”秋香此时才放开况且的手。
“好,只要你提出,我一定办到。”况且真心觉得对秋香有愧疚,所以才主动提出补偿一事。
“你很会劝导人,难怪石榴有理也辩不过你。”秋香媚眼如丝道。
“唉,这都是被石榴训练出来的,没那脑子怎么对付的了她啊。”况且假装叹息道。
“你为什么会懂这么多东西,尤其是懂得别人的心理,女孩子的心理你也懂,真是奇怪。”秋香不解的问道。
况且苦笑道:“我哪里懂别人的心,不过是将心比心罢了,许多事你设身处地去想一想,也许就能相通了。”
“是啊,可是肯为别人想一想的人又能有多少?人为什么总是那么自我呢?”秋香叹息道。
“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句简简单单的话,千古以来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况且也是感慨。
秋香忽然一笑:“我们都觉得你这次从凤阳回来,变化特别大,好像一下子就成熟起来,在我眼里,以前你跟文杰差不多的。”
况且笑道:“没办法,没有依靠了,全靠自己,也就成熟起来,不得不然也。”
秋香心中一酸,眼泪差点流出来,又握住他的手笑道:“这是什么话,不是还有石榴、老夫子嘛,还有丝丝跟我啊。”
“不一样的,我毕竟是个男人。”况且摇头叹息。
秋香完全能理解他话中的含义,她自懂事起就没见过自己的父母,只有一个名字秋香,却没有姓氏。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从何而来,她只知道,自己是一个弃儿。
她并不恨没有见过面的父母,她想父母抛弃她也一定有万般无奈的理由,虽说有太多的人重男轻女,可是如果真是重男轻女的话儿,大可以在她生下来后就扔在水桶里淹死,许多极度重男轻女的人家就是这么干的。
大明律条对溺婴罪惩罚很重,但是这种事在民间并不少见,官府的态度是民不举官不究,只要没人上告,就当没这回事了。
所以秋香对没有父母做依靠的滋味感受非常深刻,况且更加特别,不仅要自己顶起一个家,还要对付外面许多想要加害他的人。
想到这些,再想到况且回来后的表现,以及对她的态度,秋香心理暖洋洋的。或许正因为这种心态,她觉得跟况且之间愈发亲近。
那天他们谈了许久,秋香对丝丝都无法说的话,却都对他和盘托出,甚至有许多女孩家羞于出口的事都没有避讳。
况且听着听着一阵阵的脸红心跳,可是他没拦着,而是静静的听,这对秋香的病情非常有好处,块垒不是一下子就能消除的,病去如抽丝,块垒的消除也需要多个渠道。
秋香说出积郁心中的那些话,其实就是在一丝丝抽着心中块垒,这比服用任何良药都管用。
况且既然看过她的身子,秋香索性就毫无顾忌了,这也是天意的安排,他们之间已经不存在什么秘密。况且知道,她需要这样一个倾听者,哪怕什么话都不说,只管听着只管接受,对她就是莫大的帮助和关心,现代心理治疗采用的也是这个原理。
有时况且也会插上一两句,既是劝慰,也是疏导,把握的时机和火候也恰到好处,每每点在节骨眼上。他虽然没学过心理学课程,可是他早已经把陈白沙的笔记记熟了,里面可都是很高级的心理剖析,比后代心理学教科书有过之无不及。
况且是第一次涉足心学领域,没想到居然能得心应手。他也明白在秋香身上应验,换了别人,他不一定能做到,因为秋香主动向他敞开心扉,毫无保留。别人不会这样,不要说丝丝,哪怕石榴都不会完全向他敞开,同样他对石榴也是如此。萧妮儿在任何时候对他都是完全敞开的,不过她心理透明得像一个孩子,跟秋香相比却是不同的类型。
他很感激秋香对他的完全信任,一个人向别人敞开内心世界,其实比脱光了衣服难度更大。
“跟你说了这么多话,我感觉病已经好了,都不用服药了。”最后说完,秋香长长吐出一口气。
“不行,药还要坚持服一个月,我说停才能停。”况且拍拍她的手笑道。
秋香是这样想的,反正身子都被他看过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所以一切都大大方方地说出来。这些话憋在心里太久了,她早想说出来,只是一直找不到适合的人选,如果不是这次吐血,她也下不了决心对况且和盘托出,这就是机缘吧,有缘分,还得有机会。
可真的在道出心中秘密的时候,她也会羞涩难堪,但又有一种把秘密分享给对方的快感,这种心理即便在心理学上也无法完全解释清楚。那不是欲说还休,那是欲说还羞。
世上有这样一种男女关系,从未发生肉体上的关联,却比一辈子同床异梦的夫妻亲密许多,他们并不追求肉体的融合,而是追求精神上的彼此分享。
有人说这是柏拉图式的恋爱,况且在内心否定了这个说法,他感觉自己和秋香的关系已经超越了爱的境界。
况且走出秋香的房门后,望着满天星斗,忽然感觉天象清晰许多,似乎内心跟一些星宿存在某种沟通,这当然是错觉、幻觉,却又是那么的真切。
心灵上的沟通他并不陌生,他跟左羚早就心有灵犀,彼此间只要看上一眼,甚至一个动作,一个表情,马上就能领会对方的心意。
况且和秋香并不是这种心有灵犀的关系,而是另一种,他无法归类,也从未在书上读到过。
不过,这种感觉真好,其中充盈着辽阔的想象,却无一丝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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