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有幸的意识和思绪在这一瞬间全部空白掉了,只剩下魏主任说的那句话,言诺再也站不起来了,他这一年多的努力和付出全部都白费了,被他的母亲亲手毁掉了,连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她想起在半年前,也是在这间病房里,魏主任笑着和他们说:“言先生,你恢复的速度虽然很慢,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你站起来的概率很大,要坚持下去。”
这才半年,天翻地覆,什么都变了。
裴有幸看着病床上脑袋裹着纱布的言诺,应该是因为麻醉的原因,他还昏迷着,没有什么意识,眼睛轻轻的闭着,比平时看起来要温和清淡很多,那种疏离感也似乎消失了,整个人显得温柔而缱绻。
她握着言诺的手,突然很难过很难过,这样的事情要怎么和言诺开口?他说了很高兴的,他说了的。
病房的那边,魏主任还在和言老先生仔细解释言诺现在的情况,说的非常仔细,裴有幸安静的听完之后,目光落在趴在病床上装睡的白毛狐狸身上,有些自嘲的说:“可乐,这就是系统给我十次机会的原因对不对?”
裴有幸觉得言诺的设定简直了,父母从来都不关心他,哥哥因为亲生母亲的事情恨他,那位老爷子对他的关心和爱护也不纯粹。
女朋友还被哥哥抢了,自己又因为出了车祸,属于他的公司也被哥哥夺走了,现在他好不容易愿意为了她努力站起来,又被他母亲用这种理由,剥夺了他重新站起来的机会。
裴有幸知道,对于言诺来说,他不能重新站起来这件事虽然会打击到他,可这些远远比不过蒋琬对他的伤害,那是他的母亲。
她简直不敢想象周敏静如果像蒋琬对言诺那样对自己,自己现在会不会直接就崩溃了?
白毛狐狸听到她的话,缓慢的睁开眼睛,那双金色的眼睛映着阳光,看起来有些透明,像是宝石一样剔透而又干净,它说:【宝宝,我再提醒你一次,这个世界是一个复制出来的真实世界,它的所有运转都基于现实世界所存在的合理性和意外性。】
【所以,在这个世界里,每时每刻都充满着不可预料的意外,这才是现实,不是吗?现实里,像言诺这种情况,有可能会一直昏迷不醒,有可能醒来之后,根本没有站起来的机会,也有可能他运气好,可以重新站起来,这些情况都非常的合理,都有可能会发生,没有人会知道现实的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白毛狐狸跳到裴有幸的肩膀上,凑过去蹭了蹭她的脸说:【宝宝,你眼前的这一切是假的,但同时,它也具有一定的真实性,你想那么多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难道在现实里,发生什么事之后,你会问为什么会发生这件事吗?肯定不会,现实里,大多数的人都在想怎么解决事情,而现在,也是一样的道理。】
裴有幸垂着眼睛,安静的模样看起来有种说不出来的寂寥和沉静,她沉默了很久,说:“我知道了,我会努力完成自己的任务,还有九次机会,感觉次数还挺多的。”
白毛狐狸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想了想之后,它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它不能给宿主透露那么多的情况,这样似是而非的提醒,其实已经是在违规边缘试探了。
那边,魏主任把言诺现在的情况说清楚之后就离开了病房。
他出去之后,病房里没有人说话,只剩下医疗机器发出的一点细微的声音,安静而又诡异。
言家老爷子面无表情的坐在沙发上,片刻之后,他脸色阴沉的看向蒋琬,声音冷的瘆人,让人不寒而栗:“蒋琬,你现在满意了,阿诺小时候你背地里虐待了他整整一年,现在竟然还捅了他一刀,你是不是真的要进监狱里待几年才能得到教训?”
蒋琬听到老爷子说要送她进监狱,吓的哭了起来,跪在老人家面前,哭喊着说:“爸!爸!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这么做了,我求求您,不要送我去监狱,爸,求求您了,我真的不想进去,爸,爸,我求求您了,您和我爸是老朋友,您能不能看在我爸的份上,就饶了我这一次吧,我再也不会对阿诺怎么样,我保证,爸,您不要送我去监狱,求您了。”
言家老爷子看着眼前哭的气都要喘不上来的蒋琬,不由得想起蒋琬的父亲,他犹豫了片刻,说:“阿琬,看在你爸的面子上,我再饶你最后一次。”
蒋琬立刻放松了很多,不送她进去就好,老爷子果然还是最偏私言诺,自己不就是捅了他一刀,还把他从楼上推了下去,又死不了,老爷子竟然就想送她去监狱待几年,真的太过分了。
不过还好,老爷子顾念着她爸,没有真的惩罚她。
就在这时,言家老爷子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件事,你确实做的太过分了,我必须要给你一个教训,本来准备给你的股份,现在也不用给你了,转给阿诺吧。”
蒋琬彻底呆住了,老爷子竟然要将她的股份给言诺,那她以后该怎么办?她想要继续求言家老爷子,还没有开口,老爷子站了起来,走向病床,她急着要追过去,言琛拦住了她。
“妈,爷爷的脾气您也知道,你要事再说什么,爷爷可能会改变之前的决定。”言琛看着蒋琬,提醒她说。
蒋琬知道老爷子绝对能做出来这种事,只能闭嘴。
言家老爷子在病床边坐了半个小时就离开了,看他离开,言家的其他人也陆续从病房离开,最后只剩下裴有幸一个人陪在言诺病床边。
麻醉药效过了之后,言诺就醒了,裴有幸看着他睁开眼睛,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笑嘻嘻地说:“哥哥,你醒了啊,我还以为你这次也要昏迷一年呢,我已经做好了和你打持久战的准备。”
言诺静静地看着她,漆黑漂亮的眼睛微微弯着,眉眼的线条清隽而又干净,他看了裴有幸一会儿说:“宝宝,我没有照顾好我自己,抱歉,我食言了。”
裴有幸的眼睛红了起来,摇头说:“不是你的错,真的不是你的错。”
言诺转头看着窗外的天空,阳光灿烂,寂静辽阔,和他之前所看到的天空一模一样,看着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说:“我真是一个蠢货,蠢的无可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