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什么很特别的理由,只是……只是因为兰溪不想让她担心,所以当年,万剑穿身时,他不发一声。
兰溪不是不痛,怎么可能不痛?就算是魔族,被刺了一剑,该痛还是会痛,每个人都会痛的。
一剑尚且如此,何况万剑?那是绝望的仿佛永不超生,延绵不绝的像是没有尽头的剧痛。
不是不痛,兰溪只是不想让那个小女孩担心害怕而已。
慕容璃的脸上,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她真的恨过兰溪,也怨过兰溪。
那天之后,在邺城人们无休止的责备和骂声里,慕容璃无数次的后悔,当初要是没有捡兰溪回去就好了。
没有兰溪,爹娘都不会被杀,慕容家不会家破人亡,不会散,她还是那个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的慕容家大小姐。
她会无忧无虑的长大,爹娘会为她挑选一位家世不俗品貌相当的夫君,她会简简单单的嫁人生子,和夫君相敬如宾,孝敬公婆,生儿育女。
随着时间,渐渐老去,最终成为一抔黄土。
可是这样的人生,对于慕容璃来说只能是奢望,她只能想想,越想便越恨兰溪。
后来,慕容璃被阁主看中,拜师天涯海阁,遇见了秦止,遇见了很多对她颇为照顾关怀的师兄师姐,渐渐地,她忘记了这些,刻意去忘记。
三年多以前,再次想起时,其实还是有些恨的,但到此时,她还恨得了吗?
恨不了,慕容璃根本恨不了兰溪,想到那个少年在承受着那样撕心裂肺的痛苦时,为了自己,强忍着不发出一点声音。
想到那样的场景,慕容璃的心里只剩下那个记忆里最柔软的称呼,“姐……姐。”
慕容璃手指颤抖的抓住了兰溪的衣服,唇瓣颤抖,有些艰难,有些疼痛的出声,“……姐姐。”
兰溪整个人一僵,这样的语气,在这九年里,在他的梦里无数次夜有所梦,魂牵梦绕。
每一次夜梦里的温暖,醒来后就只有无穷无尽的寂静和孤凉。
兰溪的眼眶都要热了,喉咙处一阵刺痛,一阵酸涩,他缓缓抬起手来,覆在慕容璃的手上,紧紧握住。
大手包着小手,就像九年前的姐姐和阿璃一样。
薛染在旁边看到这样的场景,整个人都要疯了,嫉妒的发狂,怒火烧得他快要失去理智,不能思考。
为什么总有人要和他抢师姐?
从前有秦止,如今有这个魔族。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师姐是他一个人的,只能是他的,他是师姐从山脚下捡回来的,是师姐一级一级石阶将他背上了天涯海阁,花了整整一天时间。
他还记得最后的最后,师姐累的连话都说不出来,走几步石阶,就要停下来歇息很久,却还是没有放开他,背着他走了上去。
是师姐将一个无家可归的小男孩,带到了一个温暖的家里,不需要再到处流浪,有暖和的被子,有热乎乎的饭菜,还有对着小男孩温柔笑着的师姐。
从那时候起,薛染就在心里决定,师姐给了他一个家,他也要还师姐一个家,一个他和师姐的家,有他,有师姐,还有他和师姐的孩子。
这个家,谁都不能来破坏,谁也不行!他会杀了所有想要破坏这个家的人!杀了所有!!
薛染握剑的手都要僵了,太用力了,他看着慕容璃和兰溪,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杀了兰溪,如何将慕容璃抢回来?
这时,阁主和二长老几人带着天涯海阁所有的弟子,以及仙门百家派来的人,赶到了死生之桥上,迅速加入了战场,对抗魔族。
与此同时,更多的魔族从魔界之门出来,漆黑深寒的魔气几乎遮蔽了所有照到这里的阳光,冥河两岸的现在,像极了地狱的一隅。
阁主杀了几名魔族,才注意到自己的小女徒和一名陌生男子拉拉扯扯,那男子俊美得不似真人,头上一对漆黑魔角,显然是魔族中人。
他正要说话,一见到魔族就直接原地爆炸的二长老,一边提着剑对着魔族砍砍砍,杀杀杀,一边吹胡子瞪眼,火冒三丈道:“慕容璃!你和魔族在做什么?!难不成和裴有幸呆久了,连她和魔族不清不楚的恶习都要学了去!”
裴有幸觉得自己真是弱小可怜又无助,又关她的事了?在和魔族搞对象的这件事上,女主角慕容璃才是姐姐,她就是个为爱服软的小可怜儿。
慕容璃先是被二长老都要破音的声音吓了一大跳,眼睛都惊吓得瞪圆了,反应过来后,她一把推开了兰溪,拿着剑指他,“不……不要过来,姐……魔族……”
兰溪看了一眼灵力流转的长剑,随后又去看慕容璃,“阿璃,我好不容易才能来找你,我们不要管这些人族和魔族的事情,我们走好不好?我跟你走,去人族的任何地方,只要有你在,就够了。”
他管都不管那剑,直接上前,喉咙对准剑尖,慕容璃下意识的后退,想要拉开兰溪和自己佩剑的距离,她不想伤到他一丝一毫,不想再让他受伤流血了。
兰溪看出他的小阿璃还是很在意自己,欣喜道:“阿璃,我答应过你的,不会去任何地方,只去有你在的地方,回到魔域九年,我花了九年才重新来到有你在的世界,我们走吧,走吧阿璃!”
慕容璃觉得自己不能再听下去了,越听,她越犹豫,越摇摆不定。
二长老还在杀杀杀,看到慕容璃举着剑,面对那魔族也不动手,又气又急,“慕容璃!!!”
他话音刚落,从那道恢宏巨大的魔界之门里飞出了无数道魔气,在冥河上空盘旋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裴有幸脑海里曾经一闪而过的某些画面,骤然清晰了。
洪荒。
她想到这个词,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那些魔气猛地变得凶恶起来,缠绕住一个个的魔族,往冥河里扔。
这场景让所有人都愣住了,那些魔气对人族似乎一点兴趣都没有,它们好像只对魔族产生反应。
“怎么回事?”
“不知道,反正能杀了魔族就好。”
“好个屁啊!”裴有幸抬起金弓,对准盘旋在上空,遮天蔽日的魔气,“这是在献祭冥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