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和又乖又怂,什么也不敢说,只能全当看不到,每天兢兢业业的伺候着。
这下好了,终于有望回归正常的生活了,明和赶紧憋住笑,装出一脸平静,“回禀殿下,大人在账中。”
裴有幸点头,“哦,那我进去找他了。”
她走进锦帐中,里面的摆设简约精致,纤尘不染,中间用一架沉香木雕松竹云纹屏风隔开,两侧垂下珠帘锦帷,外面有一张紫檀长桌,还有几张椅子。
掀起锦帘,裴有幸走进锦帐内里,就看到慕淮穿着白色立领银丝云纹中衣,修长的手指正在扣前襟的盘扣。
慕淮知道有人进了帐篷,他以为是明和,“什么事?”
裴有幸眨了眨眼睛,凝视着眼前慕淮低垂眼帘的样子,漂亮的下巴斜斜迤出一道清冷的线条,莫名的显得清然,凉薄。
他的皮肤很白,和胜雪的衣衫几乎能融于一色,俊美隽秀的五官在微微黯淡的光线里,精致的难以形容。
裴有幸看着这样的人间仙子,心里有些发憷,她真的能拥有慕淮吗?这个颜值水平,她真的有一点点慌张。
慕淮听不到声音,微微抬眸,淡然无温的视线在看到不远处的裴有幸时,仿佛平静无波的水面,起了一阵风浪。
“出去。”他面无表情的转身,拿起锦榻上的衣衫,也不多看裴有幸一眼。
这个态度,这个语气,裴有幸觉得自己是玩脱了。
她想了想,委屈巴巴的低下头,还特别装模作样的用手绞着袖子两边垂下来的丝带,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看起来又乖又可怜,声音也放得软软的,“慕淮,我想见见你,都不行吗?”
慕淮的手微微一滞,想要回头看看,最后还是克制住了,“我让你出去。”
在他面前晃了两个月,吵了他两个月,说消失就消失,说出现就出现,还说想见他?如果想见他,这十七天半,怎么不见她裴有幸的人影啊?
十七天半,二百一十个时辰零三刻钟,这样长的时间,她裴有幸干嘛去了?
还想见他?再等两个月吧!
裴有幸能屈能伸,能装能演,就算慕淮和顾迟、和萧景不一样,不吃自己装乖装可怜这一套,这可怜还是得装下去,否则变脸玩得太快,被慕淮知道自己在那装,那她玩脱的更严重,死得估计也更快。
“慕淮,你就这么不想见我吗?”
旁若无人穿衣服的国师大人停了停,口是心非说道:“你觉得呢?长公主殿下无事便来登三宝殿,打扰本座,还去本座府上扰人清净,不请自来,你觉得本座想不想?”
还一声不说就消失!!想她?他为什么要想她?嫌自己这十七天半,这二百一十个时辰零三刻钟过得不够清净吗?
国师大人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没有人打扰他,过得可自由了,生活不知道多安逸!
这样的生活,至少得再持续十天,慕淮才要考虑考虑,是不是要见这个老是打扰自己清净的坏丫头?
裴有幸感觉自己完了,慕淮都开始叫她长公主殿下,还又开始自称自己为本座了,这是一秒钟打回到起跑线的节奏吗?
妈呀!玩脱了!!真玩脱了这回!!!
叶楚!!!我杀了你!!!你这不是祸害人吗?
她觉得自己也是真的被慕淮整的脑子不好了,智商一时没上线,竟然会去听叶楚那个傻白甜的话。
一个和别人聊天都是背地理书、背食谱、背历史书的二傻子,他的方法怎么能信呢?
裴有幸沉默了几秒钟,果断卖起了队友来,看看能不能适时的挽回一点,“慕淮,你听我说,是叶楚那个二傻子说让我这样晾着你,他说我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天天追着你跑,要适当晾着你,他还说我追,你就跑,我要是往后退,你肯定受不了这个,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太喜欢你了,才听了他的话。”
慕淮整理衣衫的手僵硬住了,那句太喜欢你,像是烧红的烙铁,刺啦啦的烫在了他的心底,他有些不知所措,清然冷冽的眼眸浮现出惶然和迷茫。
国师大人觉得自己很奇怪,他看过最深情动人的诗词,听过最柔弱无骨的女儿声,那些时候,他明明清心淡薄,没有半分起伏。
岂料裴有幸简单的两个字,就让他心境不稳了,脸颊就这样毫无预兆的烫热了起来,烧得很,像是着凉了,病了,心跳也快得诡异。
慕淮手指微微颤抖了起来,他想要理好衣衫,想要像之前那样清高淡然,从容不迫。
可是,他想到的只有裴有幸在自己身后,只要回头,他就能看到她,想到这个,他的手指连整理衣衫的力气都使不出了。
紫薇宫和镇北王府隔了十六条街,半个多时辰。
慕府和镇北王府隔了五条街,两刻钟。
慕淮和裴有幸,他和她,只隔了一个转身的距离。
“你,你先出去。”慕淮竭力压低自己的声音,故作镇定,故作沉稳,但他担心裴有幸会想歪,便又云淡风清补了句,“出去等我,我在换衣服。”
他认命了行不行?什么两个月,什么十天,他真的太高估自己了。
裴有幸一听这话,觉得有戏,有转圜的余地,知道自己这把卖队友算是卖对了,就默默在心里给叶楚烧了个高香,语气欢快,“嗯,那我出去等你。”
珠帘掀起,玉石碰撞的声音传来,裴有幸出去了。
慕淮松了一口气,坐到锦榻上,修长雪白的手指狠狠攥紧,手背上都是纵横错落的经络。
他清楚自己的心,明明忘不了梦里的那个影子,为什么就对裴有幸没有办法呢?是因为像吗?
难道自己,虽然很清楚那个人是那个人,裴有幸是裴有幸,却还是无意中,将裴有幸当成了那个人的替身?
慕淮啊慕淮,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混账了?
他的嘴唇微微开着,呼吸紊乱,墨黑欣长的睫毛垂了下来,遮住眼底的无措和茫然,他就像是在路口迷茫徘徊,找不到回家的路的白猫。
孤傲冷漠,清高淡薄,漂亮到了极点,却又有些可怜,有些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