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十分,留着寸头的生物老师收起课本,离开教室。
“大家先别急着走,就占用大家最多半小时的时间,咱们去操场上列个队走两遍。”
和生物老师打过招呼,老甄站在前门口说道。
他也不想太耽搁学生们的时间。
所以,高一(1)班真的就只是在操场的主席台前,由谷圣飞带队,第一排出了个同学举班旗,组了个六行六列的小方阵走了两遍之后散场。
“现在就回家嘛?”
走出校门的时候,音芙停住脚步,出声问着走在前面的敬默。
她想去到处逛逛,顺便说件事情。
肩上搭着提包,敬默回头,平时回去最积极的人,说这种话?
必然有问题。
“你想逛会儿也行。”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淡,他转身回到音芙身边,“我都可以。”
音芙肯定会忍不住说的,他只要享受这一段久违的下午放学后的户外时光就行。
“那我们就走吧!”
停下不停拧动的黑色圆头小皮鞋的鞋尖,音芙小跳一步,背朝回家的方向。
可是直到拐进离学校有些距离的一条学生街上,音芙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似乎就只是在漫无目的单纯的闲逛。
她的沉默,搞得敬默的心情有点忐忑,不自觉的开始胡思乱想。
“她不会是在预谋着什么不可告人的血腥计划吧?”
“我是直接问,还是请她吃个加香肠的鸡蛋灌饼撬开她的嘴?”
“她多看了一眼那家文具店,店外面挂着贴纸,她不会喜欢那种东西吧……”
“往好处想,说不定是她要回去了,我先不能急。”
就这么慢慢走着,一直出了学生街,音芙还是抿着粉唇,一言不发。
又走了一段距离,她放慢脚步,看向路边的行道树,犹豫着开口:“其实啊……”
来了!
内心受着胡思乱想的煎熬,敬默等的就是音芙主动开口!
酝酿这么久,说话还这么犹豫,肯定是要宣布一件大事。
说不定就是他最希望的,音芙要回若特。
“其实……其实……这周六……”
说着说着,音芙又闭上了嘴。
似乎是在故意挑战敬默的耐心。
低头踢着脚边的小石子,敬默扭头看了她一眼。
爱说不说,星期六就是个正常周末,这犹犹豫豫的语气一听就不是要走的样子,也没有想要杀人的冷意,不需要太在意了。
他的这般反应惹得音芙一脚踢远了石子。
“你想说什么就赶紧说吧……”
目送脚边的乐趣滚远,敬默抬手扶额,语气无奈。
放学路上踢石子可是能和拽路边树叶相提并论的乐趣,音芙为了吸引注意,竟然剥夺他的乐趣,真卑鄙。
重新占有敬默的注意力,音芙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气势十足的提着嗓子:“其实这周六是……”
“是我的,我的……嗯……生日。”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又变得犹豫,低若蚊喃。
然而,即使她撇过脸看向车流,路上响起喇叭声,敬默还是全部听到了!
生日罢了,好像谁没有似的。
但是为什么,头顶的太阳都失去了暖意,他甚至产生蹲在原地抱头装做没听清的逃避冲动呢。
“呵呵,生日啊,我今晚就搬家,给你开派对腾地方。”
整个人杵在原地,敬默像个断线的机器人,说着自己都不明所以的话。
“这个不行哦!”
带着他出现在家里的玄关处,音芙立刻大声道。
“我只是想说一说让敬默知道而已啦,也不会要生日礼物什么的。”
她所图甚大,当然不会要生日礼物这样浅薄的东西。
缓着比强烈晕车更让人想吐的眩晕感,敬默咽下不断分泌的口水。
“我知道了,甚至以后都不会忘记。”
瞳孔微震,音芙脱掉鞋子,难为情的蜷起包裹着透亮黑丝的脚趾。
“诶嘿嘿嘿……不用记住也没事,明年我肯定还会在。”
“……”
换上拖鞋,目光从音芙不断蜷缩又放松的脚掌上移开,敬默听着她的傻笑声,在客厅沙发的最左边坐下。
今年才到五月份,未来一年却已经晦暗无光。
但是,为什么心里居然会产生微妙的愉悦感呢?
右手紧紧揪着头发,敬默为产生这种感情的自己,感到一丝惧怕。
他不清楚这莫名的愉悦起于何处,低头盯着地板,只有一道淡灰的影子,蒙在他的心头。
“忘记带东西了吗?”
朝敬默身边坐近几分,轻轻帮他取下抓着头发的手,音芙歪着脑袋,垂落一头银发。
苦恼到胡乱抓着头发,敬默一拍膝盖,拉开提包的拉链,苦笑道:“多带了点不属于我的东西,想着要怎么还回去。”
“是谁的呀?”音芙探头往包里看去,好奇问道。
“竹正君的。”掏出两本生物书摆在茶几上,敬默翻开第一页露出名字,“他被飞哥带着跑步,让我替他保管一下生物书,我给拿回来了。”
左脚蹬着茶几下层,音芙搭起腿,笑道:“就这点小事呀,明天再给他就行啦。”
“说的也是,反正他回家肯定是玩《献给神明般的你》这个他说了一整天的游戏。”
合上书收好,敬默估计着,竹正君现在可能已经坐上回家的公交车。
他不正常的心意,刚才就被狠狠扼杀在摇篮。
“日常的惯性真可怕,想到未来的日子音芙还会陪在身边,我居然会高兴……”
转头看了一眼在他面前好像无时无刻都温柔笑着的音芙,敬默心里感叹着日常相处的强大。
“今天要玩游戏嘛?”
“我好像有点知道为什么敬默的朋友总喜欢喊你一起玩游戏了。”
随手从身边摸出两罐百事拉开拉环,音芙仰起脖子灌了一口后,舔着嘴角。
“你是网瘾魔女么?”
对可乐一视同仁,敬默喝了一口放下罐子,进行灵魂质问。
有时候,K头狗比昏头逛街打团乱送的队友更气人。
“要是你喜欢那样的我,我会努力的。”
举起绑着红色发绳的右手腕,音芙柔声说道。
“总是说这种话啊……”
绕过茶几走到卧室门口,敬默的心中,挤进不明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