览山书院开学这一解惑环节也不是谁传了出去,满京城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颜元再一次出名了。
要说眼下的世道啊,对于女子并不算十分苛刻,女子的才名在外还是很受人称赞的。颜元这就不仅是才名了,能与一百多名的学子解惑,她之所答皆记录在案,手抄了出去,传阅各家,然后,世家们心痛地表示,这日子没法过了,你一个女孩子学得比你家的男孩都要好,这是要闹哪般?
这话不是随便说说,齐家男子的水平各家都挺清楚的,就颜元她爹跟她哥,只能说是比上不足,比下不余的主儿,她哥还略比她爹好点,但要是跟颜元一比,呵呵……
被她忽悠进了览山书院的大儒们,早就已经帮颜元宣传了。此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博古通今,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看到览山大门的题字了吗?
正中览山书院,右联是师道,传道授业解惑也;左联那是生者,抚民安家定国也!
那字写得龙飞风舞,入木三分。至于书院中的字画,大半都是出自颜元之手,览山书院的大堂悬挂的一幅山水墨画,磅礴的大山,一个樵夫挑着柴下山,回过头看那山中烟雾缭绕,宛若仙境。
山画得大气,人亦刻画得清晰,是以很得人称赞。
其他各院中的画有春夏秋冬四季的花草树木之景,也有世家欢聚一堂作乐的宴会图,总之什么画都有。不知是颜元所画时,进来了书院的人没有不夸赞的,等知道这是出自颜元之手,一声声轻叹,真是挺坑的啊,怎么齐家养出了这么样的女儿来呢,明明他们家的男人出息的没几个啊!
作为出息的几个之列,齐修是很开心家里多了这么样一个有本事的人。
三年之后这批弟子从览山书院毕业了,新朝选拔官吏,这一百多号纷纷自荐,不出意外的竟然全被录取了,这么高的录取比例,很快被人发现了。
开始有人打览山书院主意了。
一百多号人纷纷回览山书院酬谢老师啊,第一个要谢的就是颜元了,因为为官之道是颜元教的,怎么应对考官那也是颜元教的,那该死的太好使了。
作为一个当了多次皇帝的人,了解考官她就知道这个人会怎么考人,而她教学子们是如何应对各式的考官,分辨各考官,然后对症下药。
这些事心里知道就行了,千万别给说出去。
但是,览山学院这样的成绩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哪怕是太学也没有这么高的出仕率呢。
这自荐做官的闹完了,览山书院再次招生,这下子数量可比第一次的报名翻了几倍不止,但是,入学考试就更严格了,题目跟第一次的考题完全不同,最后,进了览山书院的依然只有一百出头的人,跟上回差不多!
“院长为何只选那么多的弟子?”颜元涮下去了那么多人,表示疑惑的人很多。
颜元道:“这么多已经足够我们忙活了。”
一百多人,并不拘于世家子弟,其中多是寒门,书院育书教人,可惜没有科举,否则这人数颜元是有心再翻上番根本不成问题。
眼下颜元给自己定的标准是把名号打出去了,只要览山书院的名号够响亮,她才好实行下一步,有教无类!
外面的事业颜元是做得风风火火,家里人都为她的婚事发愁。
这就要奔二十了啊,再不嫁就真要嫁不出去了。眼下她这资本攒得实在是够了,那求娶她的世家子比以前更多了几倍。
漂亮的女人世家都不缺,德才兼备的人虽然少总还是有的。可能一口气教出一百多个被录为当官的人,古往今来就那么一个。
颜元眼下在世家的眼里那比金子还要金贵。览山书院呐,教书育人,第一次就教出了一百多个出仕为官的学生,长此以往,门生遍布天下,那不是比世家的亲戚关系更庞大吗?
他们这些心思颜元一猜就对,突然一天,颜元束了发,换上了一身道袍,往家那么一站,管家本来是高高兴兴地迎接的,一看她这打扮傻眼了。
不是说颜元穿这身衣服不好看,道袍那不是出家修行才穿的吗?颜元还束起头发来了!这是闹哪般,闹哪般?
管家连滚带爬的往里去,仪态全无,屋里还有上门提亲的人呢,他们家五娘子万一真出家了,这可怎么办呐?
齐容正跟老友说着话,见管家这样慌张地跑进来,斥道:“何事如此失态?”
“五娘子回来了!”管家大舌头地说,齐容道:“回来了就回来了,没见过五娘吗?”
话刚说完,看到颜元一身道袍走了进来,齐容差点没把舌头给咬了,金氏倒是很定心了,总算这孩子不再藏着掖着了,出家修行,那也挺好!
“父亲,母亲,云忧道长说我与她有缘,故收了孩儿为徒,孩儿已经应下了。”颜元见礼,将师傅的名号报出来,齐容瞪大眼睛,“云忧道长?”
“是!”颜元回答,云忧道长那是前朝就享有盛名的道长呐,据说于当今皇上也有救命之恩,故皇帝登基之后即封云忧道长为国师。不过云忧道长不爱名利,常年在外游历,其医术高明,时常救治于民,很得人心,亦为世家所崇。
说起云忧道长的来历,那也是世家之女,然而婚姻不幸,多年前她写下了绝义书并出了家,此女才貌出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如今不过五十来岁,才善之名在外,想拜她为师的女子不知凡之,不过她对外宣称从不收徒。没想到颜元竟然被她看中了。
“你在说笑吧。”虽然颜元说是云忧道长,但云忧道长不收徒是人尽皆知的,不怪齐容这么怀疑。
颜元看了齐容一眼,齐容惊觉失语,“非为父不信我儿,而是云忧道长盛名在外,又说了不会收徒,从来没听人提起我儿与云忧道长有甚交情,突然说你被云忧道长收为徒弟,为父也只是再三确定确定罢了。”
“我与父亲已经说过了,父亲不信便罢了!”这是不打算解释的意思。福了福身告退,齐容也不好当着客人的面拦了颜元。
“你看,五娘既已带发修行,这亲事是不能再提的!”齐容本来就不敢同意亲事,这下更不敢!
别想结亲反结仇的话当初能唬住齐容,颜元如今甚有名气,不说才人,就是人脉也不少,他更怕惹了颜元生气,落得跟路家一样的下场。
是啊,路家被颜元一折子搞得路家没子弟出仕,后面当然是要找颜元报仇的。一开始览山学院一开课,路家人就攻击说颜元一个女人也敢办学院,齐家真是没落了啊,这么由着一个女人蹦跶。颜元开学为学子解惑而扬名,算是堵了路家人的嘴,你要是有本事那你就跟颜元吵一回啊,赢了我们都服你!
第一回合路家输了。那就来第二回合吧。针对颜元竟然还敢作为老师上课,给颜元跟览山书院扣了一个伤风败俗的名头,然后,路家再次被打脸了,女先生而已,哪家敢说没有,众目睽睽之下,她行得端坐得正,怎么伤风败俗了?
颜元一出手,那些被她的课所吸引的学生们自发回家寻家长,路家被收拾的在京城都呆不下去了,举家逃出了京城,路家人离京那落荒而逃的样子,齐容可是亲眼看到的。
蠢人有蠢人的好,至少他懂得抱住聪明人的大腿,听聪明人的话。尤其儿子这些年越发受器重,可不都是颜元在后面指导得好。
就齐容的私心来说,他巴不得颜元是儿子,那生了是女儿,要是能一辈子不嫁留在齐家,为他们齐家出谋划策,那其实也挺好是吧!
这点心思齐容是一直藏得很深,送完了客,跟金氏一对上,金氏直道:“如你所愿了,郎君欢喜吧?”
最知道他心思的人非枕边人莫属,齐容以为自己藏得深,那是因为金氏没说。
“夫人说什么呢?”装傻,绝对的要装傻到底。
金氏哼的一声,并不揪着齐容,回头问人,“五娘往哪儿去了?”
“五娘子正在命人收拾东西呢,说是要搬到云忧道长那里与道长住。”侍女回话,金氏挑了挑眉往颜元的院子去,齐容转头问道:“她这去住就住吧,还要搬什么东西啊,难道她以后不回来了?”
金氏看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你才知道的眼神。
齐容接收到了,急忙道:“这不能啊,不能让她搬走。”
他刚开心闺女终于不用嫁出去,以后还能继续为齐家当牛做马,不是,应该是出谋划策才对。这转眼颜元就搬出去跟道长住了,那跟嫁出去有什么两样吗?
还是有两样的。嫁出去了就是别人家的人,没嫁就算是出家也照样是齐家的人。
“为何突然决定拜云忧道长为师?”金氏跟自家的女儿没什么不能直说的,颜元让人在收拾东西呢,听到金氏这一问笑道:“年纪越大了,女儿要是再不嫁就害了我那些侄女们了,所以啊,是要赶紧解决此事了。”
这就是回全金氏的问题了,金氏明白地点点头,“何以要搬到云忧道长处?”
“交换啊,我让云忧道长到览山书院讲课,她的条件就是我得天天伺候她吃喝玩乐。”颜元也不跟金氏藏着掖着,金氏面露诧异,“若是云忧道长差人伺候,为她选两个侍女就是了。”
“娘觉得云忧道长是差人伺候的?”
必须是不差的,想想云忧道长那么大的年纪都没收过徒,偏偏看中了自家的女儿,天下没有白得的好处,当徒弟的伺候师傅也是应当,云忧道长的弟子这块招牌还是很有用处的。
“您放心,有空我会回来看您的,您要是想我了,只管上览山书院寻我就是。”颜元这般劝着金氏,齐容是后脚才到,一看颜元东西都收拾得七七八八了,“五娘,你这是要搬家啊?”
颜元与金氏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师傅命我前去伺候,不敢不违。父亲若有事只管送信到览山书院,书院离得近,也耽误不了什么事。”颜元跟齐容可没有金氏实在。
齐容为难地皱起了眉头,“五娘,你真拜了云忧道长为师?”
还是不相信啊!颜元侧过头看了齐容,“父亲究竟是何意?”
“那个,就算是你要出家,在家带发修行就是了,何必要俯首作小。”齐容这么一说颜元就明白了,这是怕她出了齐家的门不回来了。
“父亲,不管我在哪里,只要我没有出嫁,我就依然是齐家女,齐家有事我不会不理,您又何必担心害怕?”颜元想不明白齐容那脑袋是怎么长了,她是齐家女,永远都是,再说她这去的地方又不远,有什么事送个信也方便,至于那么不肯放她走。
给了金氏一个眼神,难道最近还出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不成?
金氏摇了摇头,颜元也不纠结这些事了,与金氏道:“大哥还没当值回来,我这走了就不跟大哥碰面了,父亲跟娘都代我跟大哥说一声。”
“那,为父送你去。”齐容这样自告奋勇的样子,金氏跟颜元再次碰了眼神。
颜元正色道:“父亲若有什么话只管只说,不必如此。”
“你四姐与皇上似乎出了什么事。”齐容犹豫了许久终是说出口了,金氏半眯起了眼睛。
颜元道:“四姐与皇上的事,父亲还想我为四姐出谋划策吗?我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怎么知道夫妻间的事?”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啊,然而齐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哪怕是夫妻间的事,颜元都能解决才是,但是,被颜元这么一说,突然的就不好说了。
金氏道:“你又是如何知道四娘与皇上出了事的?”
得,这下轮到齐容要跟金氏好好交代了。颜元很识趣地让人搬东西走人,齐四娘自作聪明地把信送到齐容的手里,也不想想这个家里从来都不是齐容作主的,尤其这夫妻间的事,齐容能帮得上齐四娘才是假的。
但是,这出了问题,莫不是齐四娘露馅了?这个可能性很大啊!颜元眯起了眼睛,若是如此,她得要加快脚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