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隔多年,再一次在这座宫殿醒来,颜元带着几分迷茫,不让自己再想下去,颜元起身往外去,此时的天空微微泛白,颜元回了自己的宫殿换洗完后,找了个地儿做起早课。
“元儿起了吗?”早朝的时辰将至,武则天起身一应宫女在为她更衣,武则天回头问了一句。
“公主殿下起了,在后头做早课呢。”嬷嬷接着话回答,武则天顺着衣服的手一顿。
“奴婢看了一眼,殿下的剑法很是了得。”这一句小声地说予武则天听,武则天微微一笑,“她是凭着战功当上幽州大都督的,岂能没有真本事。不过,朕也想去瞧瞧。”
说去瞧瞧,武则天抽了个空往后花园去,颜元果真是在练剑,一身蓝色劲装穿在她的身上显得英姿飒爽,生机勃勃,持剑挥动的模样,有着一股气吞山河的气息,与她平时乖巧无害的模样判若两人。
武则天瞧着颜元练剑,心情却是极好,转头问了嬷嬷道:“可用过早膳了?”
“公主殿下第一回在通天宫留宿,奴婢不知公主的作息时辰,并未准备。”嬷嬷倒是老实,不过这样的回答是让武则天不悦的,嬷嬷已经立刻跪下了,“奴婢失责,请陛下恕罪。”
“这样的事,朕不希望再有第二次,知道了吗?”武则天开口,嬷嬷连连应是。
再一看,颜元已经收了剑,“陛下!”
与武则天见礼,武则天拿着帕子上来给颜元擦着汗,“奴才们伺候不当,你自可处置,做早课也不可伤了身子。”
刚刚武则天与嬷嬷的动静颜元耳聪目明听得很清楚,解释道:“我吃了些点心填腹。”
虐待自己她才没那么傻呢。这宫里的奴婢顾不上她,却必须要顾着武则天的,点心必不可少,然后颜元就自力更生了。
“好,这般却是正好。你是皇孙贵胄,纵是天塌下来,那你也得对自己好。”武则天拍拍颜元的手说,颜元一笑,武则天道:“朕去早朝,回来后再陪你用膳,这宫里的事有什么不清楚的你就问问景姑姑。”
那个刚刚与武则天跪赔罪的嬷嬷朝着颜元福了福身子,武则天身边得力的人,颜元大致都熟悉得很,以前的时候,因为知晓她是武媚娘的爱女,且是所有的子女中最得武媚娘心意的人,他们待她亦是十分恭敬,这些人她也了解,如今再遇也好。
交代完了颜元,武则天上朝去了,这个没有一个叫李颜元的女儿的武则天,似乎与那个时候的武媚娘没什么大的分别,一样的盛气凌人,一样的心狠手辣,不,是更心狠手辣……
那个时候在武媚娘登基为帝后,宫里的人跟事由颜元帮着武则天掌管,颜元是个不喜欢阴谋诡计层出不穷的环境,故而将这原本名为紫微宫,后被改名为通天宫的地方清洗了一遍,人员也精简了许多,能一个人做的事,绝不会两个人掺和。
正因为如此,通天宫呈现了难得一见的平和,没有那么多的冤死之魂,也没有那么多的欺压,因为这样,她还被前朝的内阁大臣们赞誉有加。
但如今这通天宫啊,乱得就像一团麻,各方势力混杂,颜元其实想不明白,连通天宫武则天都由着乱,她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她就不怕后院起火?
颜元让景姑姑不拘什么事的与她说了说通天宫的情况,立刻就摸清楚了通天宫的乱,随后第一件事就问起了她爹跟她娘怎么样?
景姑姑一时答不出来,颜元便说要回去看看他们,景姑姑连忙拦着,颜元那酷似武则天的眼睛一扫,“陛下让我伴驾通天宫,有要将我禁足吗?”
“陛下并无此意,可殿下要离开通天宫也当禀明陛下之后,陛下准了方可。”景姑姑拿了武则天来拦着颜元,颜元却不受威胁,“那不若你立刻上朝去询问陛下?”
景姑姑哪里敢,“既然你也知道陛下上朝不可拿这些许琐事打扰陛下,就别拦着我。”
自离开了通天宫,寻着李显的宫殿而去,景姑姑算是看明白了,这位公主完全无畏皇权,更无畏于陛下,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巧得很,颜元回去的时候,正好李显与韦氏,与昨天刚见的兄长姐姐李重润与李仙蕙正用着膳,听说颜元回来了,李显着急地问道:“元儿,可是你皇祖母放你回来了?”
他其实是盼着颜元能回来的,故而带着几分企盼,颜元摇头道:“没有,陛下上朝了,我就回来看看爹娘。”
李显有些失望,李重润道:“妹妹,皇祖母许你回来看望父亲母亲?”
“陛下没许,也没有不许,她上朝了,宫人不敢为了这点小事打扰她,我就回来了。”颜元答得风轻云淡,可不管是李重润还是李仙蕙都有些害怕,“妹妹还是快些回去吧,否则惹怒了皇祖母,妹妹只怕要吃苦头了。”
李显一颗心也悬了起来,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母亲的喜恶,也再没人比他更清楚惹了武则天不喜是什么样的后果,也忙劝道:“元儿,你快回通天宫去。”
颜元看了李重润与李仙蕙一眼,坐到饭桌前道:“给我一碗牛乳。”
“小姐,宫中并无牛乳,奴婢准备了些瘦肉粥,小姐可要用?”跟在韦氏身后的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福身询问,颜元点了点头,妇人即将粥盛上,李重润与李仙蕙瞧着她不急不慢的喝着粥,急得快成马蜂窝了,一人拉着李显的袖子,一人扯着韦氏的手。
韦氏道:“好了,好了,元儿心里有数。通天宫的人定是没弄清楚你妹妹的习惯,想是饿着她了,先叫她吃饱了再说。”
总算韦氏还知道心疼颜元,颜元朝着韦氏一笑,韦氏坐到了颜元的旁边,给颜元夹了些她爱吃的菜,不断地说着多吃点,饿坏了吧。
颜元点点头,最后吃饱了才开口道:“陛下又不是毒蛇猛兽,何必畏她如虎?”
这话是冲着李显跟李重润李仙蕙说的,李显被噎着了,要说最怕武则天的,只怕他比两个儿女更甚,可颜元说得那么轻巧,不知是无知者无畏,还是颜元当真把准了武则天的脉,有恃无恐?
“说得对,朕又不是毒蛇猛兽,何以畏朕如虎。”武则天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听到她的声音,李显已经本能地转身跪下行礼道:“参见母皇。”
韦氏与李重润李仙蕙慢了半拍,但也跟上了,只有颜元手里还拿着一个包子,见到武则天道:“陛下要吃包子吗?味道还不错。”
李显真是要吓死了,俯身眼角看到武则天缓缓地走到桌前,李显想帮着颜元告罪,可话卡在嘴边又说不出来。
“朕不是让你等着朕下朝后陪朕用膳吗?”武则天问了颜元,颜元道:“陛下何时早朝完毕尚未可知,可颜元饿了。”
饿了当然就要找吃的。颜元的眼神流露出了这个意思,武则天瞧着她递过来的包子,终究是接过了,咬了一口,颜元喊道:“给陛下来碗粥。陛下请坐!”
引着武则天坐下,对于下面还跪在的父母兄姐,颜元看了一眼却不开口,武则天亦然。
等着武则天吃完了包子喝了碗粥,目光扫过李显韦氏,李重润李仙蕙。
“吃也吃饱了,随朕回通天宫吧。”武则天站了起来,颜元应道:“是。”
武则天伸出了手,颜元将手伸了去,想要扶着她,不料武则天却将她的手握住,握得紧紧的,颜元有些诧异武则天这样的动作,可武则天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拉着颜元离开了。
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与李显说过,可李显的头上已经是满头大汗。
不紧不慢地走着,与昨夜有几分相似,武则天道:“你觉得朕废了你父亲的帝位是对还是错的?”
颜元道:“陛下此问,颜元也有一问,此论是是从国家社稷而言,还是从个人而言?”
“你两者都与朕说说。”武则天微笑地说。
颜元道:“若从国家社稷而言,父亲并不是一个好皇帝,陛下明明比他更能让天下太平,因而废了他是对的;从私而言,以个人而言,父亲是陛下的儿子,弱软无能,陛下不肯将家业交给这样的儿子,也没什么不对。”
“哈哈……”武则天听着颜元这话很是愉悦,难得地大笑起来,颜元道:“可陛下如今让这天下太平了吗?陛下又让这家业不会落入他人之手了吗?”
笑声嘎然而止,武则天看着颜元,颜元迎着武则天的目光,再问,“陛下还记得当初为何要当这天子吗?”
“不忘初心,不改初心,陛下大权在握,将天下将苍生都玩弄于股掌之中,陛下欢喜过吗?”这是颜元早就想问武则天的问题,曾经的她,不想让武媚娘因为权势而变成一个孤家寡人,她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她的身上,只想她能开心,但最终……
欢喜啊?武则天被颜元问得露出了迷茫,“陛下曾经天真过,欢喜过,那时的陛下并没有拥有那么大的权利,但是为什么在陛下拥有了天下,得到了陛下所盼望的一切之后,却丢了原本的欢喜呢?权利不是应该让欢喜的人更欢喜才对吗?陛下如今是玩弄权利,还是被权利玩弄了?”
“放肆!”武则天像是被颜元说中了痛处,大声喝斥,颜元却不见丝毫的惧意,“陛下是被我说中了痛处所以恼羞成怒了?”
“你不怕朕杀了你?”武则天睁大了眼睛流露着杀意地问,颜元笑问道:“陛下若是想要杀我,就算我什么都不说,陛下也会杀我的。”
武则天看着她那张脸,不知怎么的就退步了。“这些话往后不可再说,朕不喜欢听。”
“陛下逃避了事实就不存在吗?就好像这座通天宫,陛下怎么就由着这个通天宫乱成这样呢?陛下难道就不怕有一天会有人悄无声息地混了进来,取了陛下的性命吗?”颜元打量着宫殿,声音带着几分冷然地说。
武则天道:“你想接管宫里的事?”
哎哟,一眼就看穿了颜元的意图啊,颜元倒不再拐弯抹角了,“是,攘外必先安内,陛下既然让我住进通天宫,陛下不畏后院起火,我却不想睡个觉得不得安宁。”
大实话一句啊,武则天道:“太平也曾经跟朕要过宫权,可朕没有给她。”
“比起太平公主来,我会更值得陛下交付宫权,因为我不会害陛下。”是的,颜元至今都没有想过要害武则天,哪怕曾经的她是因为武媚娘要她死而死,她也依然敬重这个女人,一代女帝。
其实哪怕当初她没有让武媚娘全然的信任,但在武媚娘的心里,她依然是她最信任的人,为帝王者,总能察觉到身边的人对她是真心或是假意。
由始至终,颜元从来没有问她要过什么,但在很多的时候,颜元会站在她的前面保护着她。
“好,冲着你这句话,朕给你个机会,如果你能把通天宫整顿得妥妥当当的,朕重重有赏。”不论武则天为什么会松口,但颜元来说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谢陛下!”她们不再是母女,而成了祖孙,有些隔阂已经存在,不必想着如何去消除,只做着对对方都有利的事,这样就足够了。
武则天回到了通天宫,立刻给了颜元一道旨意,令其掌管通天宫,上下肃查,以正宫规,于审查期间,可行便宜之权。
这道旨意一经传出,宫中朝野皆惊,这位长于房州的大唐公主,凭战功而得封为幽州大都督的李氏女,一回宫得入通天宫伴驾左右不说,陛下竟然还把宫权交给了她。
各方势力被这凭空杀出的黑马打得措手不及,一时间各方窜动,不约而同地猜测着武则天此举的深意,无奈君心难测,一时间谁都拿不定主意。
而颜元握着那道旨意,不管武则天是要借着她搅浑这一池水,还是让她不得不掺入其中,这都是她的机会,把握住机会,让她自己能从中得到最大的利益,才是她最主要的目的。
武则天给了她机会,她若是没能借着这样的机会站稳了脚,那是她无能。她的目标既然是武则天的接班人,那么,她就要把根扎稳扎牢了,只有连武则天都动不了她了,她就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