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南北茶馆的门口会有车仗,还有全副铠甲,手持兵刃的卫士?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何出现在这里,但是他们的出现却是引起了整个南北茶馆,尤其是二楼雅间里的客人竟是一下子都慌乱了起来,甚至有人都在考虑要不要从后门,甚至是从窗户里爬出去了。
毕竟他们在讨论的话题,那是无夜太子下了“杀无赦”的封口令的,虽然不知道是哪一个不怕死的人,还是把这个消息给传得满城风雨,可是大家能不能够极其浅显地理解为传出去这个消息的人“杀无赦”,谈论这则消息的人,也必须死呢?
云京城口舌最多的地方是哪里?八卦最多的地方在哪里?
南北茶馆啊,别说是云京城的达官贵人们,路边的乞丐都知道!
就在这些二楼雅间里,原本有头有脸的客人们,打算夺门而逃时,立刻有人发现了端倪。
“咦,不对啊!”
“怎么不对啊?”
“这好像不是太子的卫队啊!”这一声疑惑出来,所有刚才想要夹着尾巴逃跑的门客们,纷纷停下脚步来,一齐朝着那门口的一支卫队,偷偷地看了过去。
“是啊,没有皇室的徽章啊!”
“而且着装上好像是……”
好像是临溪王府的卫队啊!
为什么临溪王府的卫队会到南北茶馆来?
虽然这个问题悬而未决,不过既然是临溪王府的卫队,那还怕一个毛啊!顿时茶客之中发出几声“切”地怪叫声,本来站起来的又坐了下去,本来夹着尾巴准备逃走的,甚至是跳窗户的,也都像没事的人一样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整个南北茶馆里,除了没人说话之外,倒是又恢复了平静。
只见那一排临溪王府的佩刀卫士伴随着“咔擦咔嚓”铠甲碰撞的声音,在南北茶馆门前分成两列排开,让出一条可供三人通过的道路来,随着一声“吁”地勒马声,一声皮靴踩在青石地板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就在众人疑惑来南北茶馆的人,究竟是哪一个人时,却听得门口的南北茶馆老板的声音传了出来。
“小……小王爷,您……您,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只听得门口一个青年人的温润嗓音说道:“我前几日接到父王的调令,刚刚回到云京城,突然很想念你这里的云雾霁月茶……”说到这里,皮靴子的声音朝前走了几步,那人又说道:“可还有货吗?”
“有的有的……小王爷,您里面雅座请,里面请……”
这一番对话出来,二楼雅间里的客人,算是听得明白了,来人不是无夜太子,也不是临溪王,而是临溪王世子圣无言。
就在雅间里的客人相互交头接耳时,一名身穿银白色轻甲,年龄大概在十七岁上下的白净少年手里攥着握成一个圈的马鞭走进了南北茶馆的大厅里来。
那少年皮肤白皙,却不显得柔弱,而是眉宇之间自有一股英气,显然不是侯府里娇生惯养可以培养出来的,只有在战场上经过了铁与血磨砺的少年,才会有这样一股英豪之气。
只见那临溪王世子走进大厅里,跟随南北茶馆里的伙计先是上了二楼,又穿过外面的雅间,到了最里面的一间布置最精美的茶室去了。
待到这世子圣无言进了茶室,关上门,二楼雅间里的茶客才又叽里呱啦地攀谈了起来。
“这无言世子不是成年之后就恩荫做了镇守海山关的承天军参军,数年也不曾见过他回云京城一趟,如今又没有什么重大的节日,怎生得回云京城来了?”
这句话一出,立刻就有人压低声音道:“莫不是与那件事情有关?”
“哪件事情啊?”
“西山猎场啊……”
一时间整个南北茶馆二楼雅间里的气氛又诡异了起来。
任由外面临溪王派人刺杀无夜太子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这事件中的一位当事人却是在自己家的后花园里,稳坐钓鱼台。
那一汪池水之中,还有一道小的瀑布,不断地将云京城外护城河里的活水引入这一片鱼池当中,此时正值盛夏,整个池塘之上莲花开遍,绿色的莲叶之下,偶尔可以看到几条肥壮的画鲤在其中穿梭出来,又倏忽远逝。
在这湖的最中心,是一座用轻纱帐幕遮住的水榭,并不与周围的陆地相连,却是要划船才可以上来,远远看去,就好像是被翠绿的荷叶簇拥在湖中心一般。
在水榭旁边的亭台上,坐着两个人,一人垂钓,一人品茶。
垂钓之人,一身明黄色缎子,贴身穿着冰蚕丝衣,大约五十多岁上下,手握一根湘竹钓竿,微微瞑目,如同是在侧耳听水下鱼儿游动的声音一般,那握住钓竿的右手,拇指上一只古拙的玉质扳指,轻轻地在钓竿上摩擦着。
此时在他的身旁,放着一只竹编的鱼篓里,其中不时地传来鱼儿翻身发出的“扑腾”声,显然,收获已是颇为丰厚。
然而,那坐在他身后的一人,身穿绛紫色长袍,坐在一张雕花红木圆桌前,品着手里端着的一盏茶,这一盏茶似乎已经有些冷了,但是他目光却是一刻也没有从那个钓鱼的中年男子身上离开过。
这目光之中时而流露出信任,却又时而掠过一丝怀疑,正是这样的情绪不断地交杂之间,却是被那背对着他的钓鱼人的一句话给打断了。
“战天,你为什么不来质问本王,为何杀了你的爱徒?”那握着钓竿的人也不回头,沉声问道。
钓鱼的人,正是如今处在风口浪尖之上的,圣天王朝武烈陛下的御弟,临溪王爷。
那品茶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新近与临溪王打算结成儿女秦家的兵戈侯,秦战天。
秦战天到访临溪王府的时候,就被王府的仆人领到了这一间水榭里,然后,就这样品着一盏茶,然后看临溪王钓鱼……
现在临溪王终于开口了,却是毫不避讳地将话题直接指向了“西山猎场”,还真的是让秦战天略微吃惊了一把。
秦战天定了定神,开口说道:“虽然外面都传是王爷府内铁血卫的高手杀了我那徒儿,傲无常,但是我总觉得这件事情十分蹊跷,而且凭直觉,应该不是王爷所为……”
“哦?”临溪王听得秦战天的这句话,不禁有些稀奇地略微向后侧过脸来,看了看秦孤月说道:“如果本王说,的确是本王下的命令,要除掉那小子的左膀右臂,给他一个教训,你可相信吗?”
四目对视,两个同样嚄唶沙场的名将,在一个霎那之间,仿佛就进行了一场精神与毅力的交锋,然而结果却是……沉默。
整个水榭里一片死寂,甚至连外面荷塘里的蛙鸣,树上的蝉声都窒息了。
终于,秦战天缓缓开口道:“不信!”
临溪王笑了。
抚掌而笑。
敛住笑容,沉声问道:“为什么?”
秦战天也同样正色道:“王爷用兵向来以奇崛着称,虚实相生,真真假假,而且离间反间,瞒天过海之计更是用得炉火纯青。若是这一次我徒儿的尸首并非被铁血卫的‘夺命子’割去首级,我倒是真的会怀疑到王爷的身上来,但是,现在的情况,明显是有人想把这件事情栽赃到王府的铁血卫身上来。”
“说下去……”临溪王的脸上带了淡淡的笑意。
“这件事情,战天一直觉得蹊跷的问题就是,既然不是王府里的铁血卫所为,又到底是何人可以这样娴熟地用‘夺命子’这样诡异的奇门兵器去能够击杀一个星魄阶的武道高手。”秦战天说到这里,语气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如果仅仅是我的徒儿被杀,我自然可以想到,也许是太子怕他反水,先下手为强,又嫁祸给王爷,可是听说一同罹难的还有太子太师刘文秀,此人又是那儒门亚圣的记名弟子,按理说,这应该是太子拉拢的对象,这一点,战天就有些费解了……”
“呵呵……战天,本王来告诉你,这是为什么。”临溪王的笑意更浓了:“因为刘文秀早就降服于我,乃是我安插在那小子身边的一枚重要棋子。”
“哦?竟有此事?”虽然秦战天已经有了些许的心理准备,但是在听到临溪王亲口说出来的时候,还是稍稍有些震惊了。“那这一次损失的岂不是……”
“非也非也……”临溪王说话之间,竟是右手猛地一拽,直接将那湘竹钓竿拉了起来,“噗通”一声,又是一条肥美的鲤鱼落在了鱼篓当中,他随后换上一条鱼饵,信手一甩钓竿,又将鱼竿的吊线抛到了湖面之上,方才开口说道:“他的身份,乃是本王故意令人泄出去的!”
“王爷,这一枚棋子,在我看来,都无比重要,如果在关键时刻甚至可以左右全局,您这样就当作了弃子,是不是太可惜了一点?”
“可惜吗?一点都不可惜……”临溪王的语气略微一变,说道:“他的用处就是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