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夜,朕想听听你想如何处理此事……”武烈陛下,这一位圣天王朝的无上至尊此时微微眯着眼睛,一只手伏在赤金龙椅之上,看着那站在下首的,捧着两本文书,似乎不知所措的,自己的儿子。
但是在略微的惊愕之后,圣无夜的眼神之中很快恢复了平静,拱了拱手,淡然说道:“父皇,以儿臣之见,此时应该秘密解决……”
“说说看……”武烈陛下饶有兴致地说道。
“其一,父皇您与临溪王的关系并未完全撕破脸,而且临溪王表面上对您依旧是毕恭毕敬,又曾经于国立下战功赫赫,我朝如今掌权的武将,除了兰陵侯拱卫京师,兵戈侯家世显赫,历代武功传家之外,几乎都出于临溪王门下,所以刘文秀与临溪王勾结之处,决计不可拿到台面上来处理,否则岂不是告诉天下人,父皇与临溪王的不合已经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了吗?”
圣无夜一边分析着,一边又说道:“此是其一,其二也怪儿臣平日太过倚重两人,若是昨日尚且得宠,今日便成为阶下死囚,虽然可以震慑群僚,使他们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不敢再有异心,但也有可能使他们萌生畏意,甚至有可能被有心之人撺掇利用,使得儿臣背上害贤之名,如今正是用人之时,若是天下英杰对儿臣敬而远之,如此一来,明显弊大于利。故此,儿臣认为此事必须秘密解决,不可声张。”
“不错,谈谈你的计划,无夜。”武烈陛下显然对于太子圣无夜的分析表示了赞同。
“儿臣也只是刚才突然想起来的一个契机……好像再过七天,就是夏季围猎的时候了……”圣无夜谦虚地低下头来说道:“虽然这夏季围猎原本是我们皇室的活动,但在太祖陛下后期由于劳民伤财而废止,到圣德先帝时又予以恢复,但改为东宫太子主持,众皇子与门客参加,为的是考验众皇子与麾下门客的武道技艺,届时根据惯例,儿臣应带门客在雁翎山猎场围猎,太子太傅,太师,太保三位亦不例外……”
圣无夜说到这里,武烈陛下已是抬起手来,淡淡一笑说道:“无夜,想好了就去做吧,很多事情心知肚明即可,不必说出来,记得要做的漂亮一点。”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圣无夜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低下头来应了一声,但是随即又抬起头来朝着武烈陛下问了一个问题:“父皇,有一件事情,儿臣不知当问不当问。”
“无夜,你说的可是兵戈侯的事情?”武烈陛下竟是先知先觉,一语先道了出来。
“不错,父皇。”圣无夜似乎对于武烈陛下这等洞察秋毫的高超情商已经习惯了,并没有感到太过惊讶,而是接着问道:“父皇与兵戈侯情同莫逆,兵戈侯也一直被您倚为膀臂,这一次怎么会……您跟兵戈侯交流过这件事情吗?”
武烈陛下的眼神之中掠过一丝烦躁,似乎对于这件事情,他也感到十分地闹心,但是语气却还是平静如水地说道:“朕与兵戈侯也交流过这一件事情,但是他似乎对你不太放心啊,无夜……”
“对儿臣不太放心?”圣无夜似乎没有想到武烈陛下会给出这样一个答案来,不禁有些愣住了:“这是为何?儿臣难道有什么地方冒犯到他了不成?”
“要怪,其实还是要怪你太过倚重刘文秀了。”武烈陛下如抽丝剥茧一般地分析道:“这刘文秀在成为你的太子太傅之前,本是圣贤书院的圣徒,知道吗?”
“儿臣当然知道……”圣无夜想了想之后回答道:“而且他还曾经亲自对亚圣执弟子礼,说起来,也算是亚圣的记名弟子了,儿臣也是存了想要利用一下儒门的想法,难道……”
“不错……正是这件事,让兵戈侯产生了异心。”武烈陛下用有些闹心的语气说道:“兵戈侯与朕理念一致,都认为这儒门乃是千古贻害,虽然朕也暗示过你,可以在这件事情适当利用儒门来打压临溪王,但是你似乎被你那老奸巨滑的叔叔给算计了。”
“父皇,儿臣不太明白。”圣无夜不禁低下头来,请教道:“还请父皇明示。”
“你以为刘文秀的事情,是朕的人查出来的吗?是御史台的人查出来的!”武烈陛下似乎是预料到自己的儿子会震惊,于是解释道:“御史台接到线索说刘文秀有贪墨之嫌,最后竟是顺藤摸瓜将他勾结临溪王之事给揪了出来,监察御史立刻将两封文书一齐送到朕这里来了。”
“难道说,这刘文秀竟是被临溪王给卖了不成?”圣无夜沉吟了一下,疑惑不解道:“奇怪了,临溪王之前不是也与儒门圣贤书院来往甚密吗?甚至还去圣贤书院参拜过首圣,又捐了一万两白银的供奉,怎么……”
“怎么现在关系撇得一干二净了是吗?”武烈陛下玩味地笑了一下,拿起搁在龙案上的玉笔放在手里把玩里一会,继续说道:“因为兵戈侯啊,收揽兵戈侯,就一定要跟儒家撇清关系,虽然朕猜不到临溪王究竟给战天开了什么样的条件,但想必也是与打压儒门有关……”
“父皇,那您的意思,岂不是说儿臣可以借机拉拢儒门喽?”圣无夜眼神之中掠过一丝兴奋,但是很快……
“这刘文秀既是亚圣的弟子,如今临溪王故意将他当作弃子扔了出来,若是你不除此人,则犹如骨鲠在喉,芒刺在背,不吐不快,但你若除了此人,等于就是断了你与儒门之间的牵绊,到那时候,儒门必然会保持中立,两不相帮,不就等于变相地削弱你的力量,增强了他的实力吗?无夜,你仔细想一想便明白了……”武烈陛下将玉笔又搁了下来,看了看龙案下站着的,面色凝重的圣无夜说道:“好好想一个万全之策,其中利害隐患,朕都已经点给你听了,相信你应该没有问题的。”
“是,父皇,儿臣心中有数了。”圣无夜应了一声,默然地退了出去,关上门,偌大的御书房里,只有那个坐在赤金龙椅上的,曾经壮志豪天,如今却已迟暮的武烈皇帝,在辉煌的灯光之下,老人慢慢闭上眼睛,用有些无奈的语气念道:“战天啊,战天……你这是在与虎谋皮啊!”
就在武烈陛下这一对圣天王朝最有权势的父子在御书房密谈的时候,走在密道里的上官天琦以及他的两个宝贝徒弟,何尝不是也在窃窃私语。
“师父……你这样把孤月给扔给那个太子做什么……什么太子少保,合适吗?”苏溯一边走,一边有些疑惑地问道。
“呵呵,这小子高兴还来不及呢,一来就是一个从三品的官,这样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到哪里找去……”上官天琦也不回头,在风帽下的声音笑着回答道。
“是啊是啊,某位师父,卖得一手好徒弟,徒弟这边还帮您数钱呢……”面对上官天琦的话,秦孤月岂有不狠狠吐槽他的道理?
“孤月,你怎么能这样说为师呢?”上官天琦略微侧过身来,用有些责怪的语气说道:“为师琢磨着,这边有一个求官的好机会,所以把你带到云京城来,你不领情,还说为师卖徒弟,你这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吗?”
“是啊,真的是一个好差事……”秦孤月不咸不淡地回答道:“明知我爹秦战天已经倒向了临溪王一边,你还把我推给太子,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呵呵,这就看你怎么钻营了啊……孤月。”上官天琦一下子把脚步停住了,侧过脸来对着身后的秦孤月说道:“原本武烈揭你面具的时候,为师还为你捏了一把汗,但既然他不曾认出你来,那就有很大的机会,你倒是说说看,临溪王和你们的这位太子殿下,如果争斗起来,哪一位更占上风?”
秦孤月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若是临溪王得到了我爹的相助,必然是全盘的优势了,怎么了?”
“那你好好地做一个卧底又如何?”上官天琦有些阴险地笑了一下说道:“为师也就只是一说,究竟如何把握,你自己斟酌便是了,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你待在云京城里,肯定比你回云水山庄管田产的用处大,而且前途也要好得多,你自己想想是不是?”
秦孤月毕竟也是聪明人,微微点头道:“不错,的确是比云水山庄的用处更大一些,唉,本来打算明天就启程回去的,看来又得耽搁下来了。”
看到秦孤月这番模样,苏溯也是不由得心疼了一下,轻声道:“要不孤月,你给家里写一封信,报一个平安吧,或者写到云水山庄也好,就说你得到了奇遇,在外历练要过一阵子才回去,也好……也好让她安个心吧……”
“不用了……”出乎苏溯意料的是,秦孤月拒绝了,“既然不能回去,又何必多让他们挂心?而且我现在在太子手下,万一被他查出我是秦战天的儿子,轻则扣为人质,胁迫父亲就范,重则性命不保,还是要小心一点为好……”
“那你岂不是……”苏溯正要说什么,却看得秦孤月淡淡一笑,语气坚定道:“放心吧,总有一天,我会在对家族做出特殊的贡献之后,回到秦家去的,到那时,所有的人也都会对我彻底改观,另眼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