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锁一腔热忱憋在心里,很是无语。
她常劝姑娘吃些精细的东西,想把姑娘养细致,就像严暮雨、梅如雪她们一样,成为真正的大家闺秀,谁知巧姐儿非粗养不行。
这不白费她一番心思吗!
不情不愿的,银锁去厨房叫煮酒酿圆子。
等巧儿写好了信,忙就要吃。
嘴里吃着,目光一扫托盘,忙问:“怎么就一碗?”
银锁忍不住道:“一碗不够?姑娘不是才吃的晚饭吗?”
巧儿不悦道:“怎么是才吃的呢?都吃了半天了。我都给爹写了一封信了。待会我还要练武呢。饿肚子怎么练?”
银锁劝道:“姑娘,你天天喊困,早上也起不来,别练了吧。”
巧儿坚决道:“不行!这个一定要练。”
因命令她“再端一碗来。”一面板着小脸训道:“你总不要我多吃,又没吃你家的,你心疼什么?你要不好好伺候我,我让金锁做大丫鬟。”
银锁那个憋屈呀,真快急哭了。
银锁这名字,是她在家的本名,后来巧儿又添了一个二等丫鬟,想着有金有银才富贵,于是给那丫头改名为金锁。
金比银贵重,银锁生怕被金锁比下去,所以做事十分用心。
结果,拍姑娘马屁拍马腿上了。
她急忙转身去厨房,唯恐慢了被金锁替代。
绿湾村,郭大有接到女儿的信,看得呵呵直笑。
阮氏正给郭义喂奶,听见笑便问:“说什么了?笑的这样。”
郭大有便将缘故说给她听。
阮氏听后也笑道:“这娃都快成精了。”
郭大有满意道:“就要这样。”
他立即给巧儿回信。
他那个文字水平,还不如巧儿。所以父女通信比较说得来。
他在信中夸赞巧儿做得好,还说往后有什么事,就让她代表二房决定。但他也告诫巧儿,爷爷奶奶说的事,要问清楚再说;自己有想法,也要说清楚,要是长辈说不行。要听理由。别像个小娃儿撒赖等等,总之,他将二房托付给巧儿了。
巧儿看了爹的回信。更加振奋,当起二房的家来。
三房,沈寒梅晚间回屋,问郭大贵:“咱家有事都是这样商议吗?”
她指的是今天。连巧儿都代表二房出席的事。
郭大贵道:“我们家都是这样。不过以前巧儿和勤娃子还小,不算数。这不是要他们学着管事么,才叫的。”
沈寒梅叹道:“你们真是疼妹妹。”
她想严未央和谢吟月也都是像清哑这样的,但世家女儿出嫁,陪再多东西。也不会把娘家产业分给女儿的。
郭大贵就笑道:“我爹娘一向疼小妹,上回准备嫁给江明辉,家里那样底子。还说要陪二十亩地呢。当时大嫂不答应,被娘好一顿说。我大哥回去也骂了大嫂。我小妹也真为家里做了许多事。要不是她,我们现在还在乡下种地呢。我们兄弟都愿意多陪些嫁妆给她。这回连大嫂都没说二话,你千万别出头。”
沈寒梅白了他一眼,道:“我是那样人吗?”
郭大贵笑道:“我是怕你不知道我们家规矩。”
这倒是,沈寒梅觉得要好好想想了。
次日,等郭大贵走了,她翻出自己的嫁妆单子,提笔打勾。
宋妈妈忙问:“奶奶做什么?”
沈寒梅道:“给小妹添妆。”
宋妈妈忙道:“不可!”
沈寒梅不悦道:“我又不是没有钱。既然有,身为嫂子,何苦小气。再说,我未出嫁时就和清哑好,也该为她添一份妆。这么做了,公公婆婆高兴,大贵哥也高兴,这点做人的道理我还懂。”
宋妈妈道:“奶奶不缺钱,想送多少就送多少;那大房和二房比不起三房,送不起怎么办?”
沈寒梅道:“送不起就不送,各人尽力罢了。”
宋妈妈笑道:“哪里这样简单。奶奶要是这么送,公婆是高兴了,却把妯娌都得罪了。本来她们给小姑添妆,送五百银子的东西,算是很尽心了;结果奶奶送了两千,让她们脸面往哪搁?做小姑的要是个懂事的,知道想:三嫂娘家有钱,所以添妆多;大嫂二嫂比不了三嫂,添这些已经是很尽心了,那还好。要是个不懂事的,心里骂大嫂二嫂小气,不如三嫂大方,这不是让大奶奶和二*奶奶难做人么?她们能不怪你多事!”
沈寒梅听了醒悟,忙问:“那怎么办?”
宋妈妈笑道:“多添妆也对,却不该由奶奶添。”
沈寒梅问:“那叫谁来添?”
宋妈妈道:“老爷!”
沈寒梅道:“你说我爹?”
宋妈妈点点头,一一分析给她听:“沈家本来就欠郭家人情,加上谨姐儿又跟在郭姑娘身边学习,于情于理都要为郭姑娘添一份大大的嫁妆。奶奶叫个人回去说一声,老爷会安排好的。沈家添妆丰盛,也是奶奶的脸面。奶奶这边就不要多事了,最好跟大奶奶和二*奶奶商议,大家添妆都按一样的数目来,方才稳妥,不得罪人。”
沈寒梅点头道:“妈妈说得有理。就这样办。”
正好沈怀谨过来给姑姑请安,沈寒梅便把事情缘故告诉她,要她回家一趟,亲自跟祖父说。
沈怀谨忙就坐车回去了。
至午后回来,告诉沈寒梅:祖父说了,他当嫁女儿一样给郭姑姑添妆,叫沈寒梅不要操心。
沈寒梅这才放心。
严家,严纪鹏也大手一挥,说“我就当再嫁一个女儿。”
高家,高老爷也道:“我就当嫁女儿,嫁了织女再嫁云溪。”
韩家,韩希夷也命人整理,把原本打算给郭家的大定礼改为嫁妆,给清哑添妆。他幽幽道:“这本就是为你准备的。”只有那架大圣遗音,他装进盒子又拿出来,然后又放进去,反复几次,犹豫不决。最后,他还是留在身边,不时把玩、闲时弹奏。
刘家被曾家的覆灭吓坏了,更要弥补过错。
但刘家如今不比从前,这份嫁妆竟然很费心思。
刘老爷灵机一动,将那些经营不景气、正准备关闭的作坊和铺子,以及打算变卖库藏的古董玩物,都一股脑列出来,最先送去郭家。
为何?因为他等不起,这些都要开工钱的,需及早脱手。
郭家也像接了个烫手的山芋般,不知怎么处理。
清哑知道方初正在扩大经营,便直接扔给他了。
京城。
太后、皇帝都派了人,带着丰厚的赏赐来给郭织女添妆。
老宰相见皇上这样有兴致,也凑趣道:“既如此,老臣也跟着凑个热闹,添上一份礼,算是鼓励郭织女的大义行径。”
皇上笑道:“老爱卿既有这想法,也不用送什么,只要宰相府派人去了,就是给她脸面了。这丫头,很吃了些苦头。听太后身边的嬷嬷回来说,难得她还能保留赤子之心,不怨不恨,是个知分寸的。”
老宰相肃然道:“皇上圣明。老臣此举还有一层深意:历来商人重利,似郭织女这等心怀大义的少有,正该宣扬教化民众,免得商贾们唯利是图,做出不法之事。”
皇上收了笑容,道:“爱卿所言甚是。”
老宰相便急忙回家去安排。
他君臣一番对答,被伺候的太监听见了。
然后,又传了出去。
再然后,凡能跟郭家棉纺织扯上关系的官员,都暗中跟风。
并非他们大胆,而是揣透了皇帝心思:要给郭织女装脸面。郭家无权无势,往后有创新也会奉献给朝廷,不钻营谋利,他们不过随一份礼而已,给她应有的体面和尊重,不怕人说官商勾结。
八月初,六皇子和林世子领了督查沿海商务的差事,往江南来了。
湖州府城。
严未央自己、严家,合计整了一份丰厚的妆奁。
高巡抚也命夫人准备一份丰厚的妆奁,给郭家送来。
巡抚以下,上次有女儿陪同清哑点守宫砂的官员各自都准备了一份妆奁,来郭家添妆。
其他官员也都备了礼,上郭家恭贺。
郭织女出在江南,为江南争了光辉,作为江南的地方官,该给郭家一份体面。
七月底,郭家竖起第二座御制牌坊——贞节牌坊。
牌坊落成当日,颜侍郎亲去郭家主持,其盛况比第一次竖功德牌坊时有过之而无不及,此处不再赘述。
牌坊落成后,往绿湾村郭家添箱的就源源不断。
至添妆这日,更是盛况空前,像严家等织锦世家,除了按正常嫁娶的标准给郭家送礼外,都另将重头送给清哑,为她添妆。
这可是有讲究的:往郭家送礼和添箱的,郭家礼尚往来,将来都要按这个标准还情;而添妆,算是私下送清哑嫁妆,郭家不能留下。
绿湾村的人看着一抬抬贴红封的礼箱下船,眼都直了。
严家、沈家、韩家、高家、刘家……每一家都是几十抬进来。等郭家人打开,对照清单核对查看时,发现这几十抬的价值,置办过百抬嫁妆绰绰有余,只是添妆的人不愿惹人注目,所以精简压缩而已。
郭勤、郭俭和巧儿都被叫来观看清点。
并非真让他们帮忙,而是让他们长见识、练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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