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柏的讲述中,苏芷对于九嶷寨有了一个更深层次的了解。甚至比在宋闻那里了解得还要深刻。
她了解宋闻和宋声兄弟俩除了福宁府里做海产生意的大户以外,其实他们在京城曾经还有一个做刑部尚书的外公。
正二品的官员,已经算是算是位高了,但是宋家兄弟这么一闹腾,却让礼部侍郎于家一家五十八口尽数被连坐尔后诛杀。
这其实是很冤的,可是这个朝代的制度便是如此,一人犯法,全族诛连,没有道理可讲。
当然这个事情好像看起来与这次的九嶷寨被剿灭没有什么实际性的关系。
但是也是凑巧了,那孟青翼跟他们之间竟然不是完全没有关系的。他的一个在孟家远房排行第三的姑姑就嫁在宋家外祖于家,而于家因为受到于家的牵连,一大家子人全都死于非命,何其惨也!
只是皇命大于天,他们谁也做不了什么,而且那个时候孟青翼一直奉命在外面驻守,根本没有时间来操心这事,等到他们发现的时候,事情已然晚了。
想救而没能救下,难怪孟青翼的心口会郁结着一份仇恨了,这也是这次他能够如此下狠手的原因之一。
当然决定性的因素却还是出在九嶷寨的二当家身上。
他原本是九嶷寨大当家的亲生儿子,子承父业乃是天经地义,只是没想到他那山寨大当家的父亲去世,却并没有把大当家的位置留给他,而是给了宋声,而他野心勃勃,一心想着接替寨中大当家就要做一番大事业出来,可到最后却只能屈居二号人物。
这二跟一虽然只差了一个,但是其中的区别却大的去了。
而且宋声又是一个独断专行的人,他说一不二,如此偌大的一个九嶷寨竟然没有二当家说话的地方了,他怎能愿意,自然要做些什么事情出来以此证明他的存在。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与通过不知明的途径找上他的官府中人合作起来,并且跟孟青翼里应外合打了宋氏兄弟一个措手不及,使得宋声当场死亡,而宋闻也只能带着残余的几个人狼狈逃窜。
可以说要不是宋闻运气好,在身中剧毒之时刚好遇到苏芷在那儿的话,恐怕这会儿命早就丢了。
不过就算有苏芷给他解毒,他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只是属下并没有查清楚那山寨的二当家到底是怎么与孟将军勾连上的!”云柏说完之后还抛给了大家一个疑问。
苏芷动了动唇:“这个我好像知道!”她记起来了当初她被宋闻掳上山寨又被罩着头在寨子里转圈儿的时候,曾经碰到过二当家请来的所谓的两位贵客。
那里面有一共有两个人,苏芷隔着黑色头罩都能够感觉得到对他们的气息很熟悉,尤其是杜一清。
她说起自己的猜想,赵晋大概回忆了一下点头道:“娘子所说有理,前几日的时候杜一清借口有事曾经离开福宁府多日,那时城中疫症盛行,因而大家也没有过多的心思关注他,没想到他竟然敢只身上九嶷寨,还与二当家勾连上了!”
赵晋的确怎么也没有想到,杜一清竟然如此大胆,不仅与他们勾连了,居然还把孟青翼也给拉拢了,两人个人背着他闹了这么一出大戏,这便罢了,较真来说,他一个大理寺卿其实管不到他们两个人身上。
但是在这座福宁府中可还有一位朝廷的王爷——景王。
他们竟然视他如无物,背着他想干嘛就干嘛。
“你马上把这事儿上报到王爷处,具体怎么做,我们还得看王爷的意思!”赵晋想清楚这茬之后突然吩咐云柏。
云柏点头而去,而苏芷却发现赵晋的脸色阴沉沉的,似乎有些不太好看,便担忧地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城中百姓的疫症还没有完全治好,所以他在担心。
赵晋摇了摇头:“娘子给的方子很好用,在青离和赵灵前后来到之后,就立刻拿了药方子出来给他们治疗,效果显着。”
苏芷眨眨眼睛,竟然效果这么好,这就意味着福宁府中数万百姓得到治疗可以救得性命。
那么在她看来,救下这些实实在在的性命这便是大喜事,不管有再多的烦恼都可抵消一些。这毕竟是大功德!
但赵晋却不这么认为:“功德是功德,可这里面却有人极尽缺德!”
苏芷的眉头顿时跟着拧了起来,详细地问过之后才知道,说来也还是他们先前在佛鼓镇里遇到的事情。
他们在前面解毒,却有人在暗地里投毒。
苏芷听过眉头反倒是解开了:“这毒灵儿应该会解吧!”
“要是跟佛鼓镇一般的灵儿自然会解,但是娘子可知,那些暗地里的人就像一只只老鼠似的,看到事情不对就一个个藏了起来,这便罢了,却又时不时地溜出来对着那些无辜的百姓一阵乱折腾。”
表现在他们一旦露头就随便对人下毒,并且下毒的方式简单粗暴,有些是直接下在百姓取用的井水之中,有些则是如同佛鼓镇一般将毒药弄成汁将长针泡在里面,好了之后就直接往人身上扎。
简单粗暴,野蛮至极!
他们这般行径让专职负责福宁府百姓治疫症的赵晋十分恼火。
苏芷刚来,先前也没有过多的关注这些事情,此时听来也是一阵暗恼,蹙着眉头问道:“那些中毒的百姓此时可有性命危险?”
“暂时没有!”赵晋摇头,然后又道他离开的时候反正是没有,现在这会儿又不知道情况发生了变化。
“我出去看看!”苏芷说着就坐不住了。
赵灵虽然医术厉害,但是毕竟架不住这里人多,像他们那样一个一个的去诊治本来治好疫症却又不小心遭人算计二次中毒的人,那还不得累死去?
赵晋看她脸色,原本想要让她多歇息一阵的,他早就听青离说过了,这些天她压根就没有好好睡过。
“不用,我先去看看,相公把那在暗中下毒的人找出来才是正经,不然我们救人的速度总是快不过人家下毒的速度!”
不得不说这些人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在佛鼓镇的时候王大夫和孟大夫还只是躲在阴暗之处悄悄地行那肮脏之事,而现在倒好,他们居然直接就站到了外面来毫无顾忌,肆无忌惮地朝人胡乱下手。
可见这福宁府里可真是乱得不成样子了,让人心中根本没有一丝敬畏之心!
“人自然是要抓的!”赵晋坚定地应声。
要不是出了九嶷寨的事情,他现在手里的人手恐怕会全都投入其中,但现在因为九嶷寨之事的暴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那上面去,而他也不例外,故而对这边之事略有些放松,这才使得这件事情一直以来都没有任何进展。
于是夫妻俩商量着,干脆也不休息了,兵分两路硬挺一挺,先把这里的事情解决完再说,不然的话后患无穷。
苏芷便去与赵灵等人汇合,救治那些生病或者中毒之人。
而赵晋则是带着天干等人前去调查那些投毒之人,
对于这一点,苏芷还提供了一个线索,是当初她在佛鼓镇审讯那姓王的大夫时得到的讯息。
两个地址,福宁府四会街三十号的小院子,这是姓王的大夫的家人所在,而另外一个则是姓王的透露出来的他们时常会聚首的地方一家小茶楼名字不详,或者说压根没有,但是当时他给画了一幅小地图,苏芷一直很重视,缝在贴身的衣物里收着,就算被抓上九嶷寨也没将其丢了。
进去房间里将其取下来递给赵晋,看得他当下眼前一亮,立刻就找到了调查的方向,再也不用像先前那样跟只无头苍蝇似的胡乱的调查。
不过夫妻俩都去操心这些事情了,但却其实谁都没有完全放下九嶷寨的事情。
赵晋是将手头上所掌握的一切线索和信息都让云柏转交给了住在福宁府知府衙门的景王去调配。
而苏芷则在出门之前吩咐青离悄悄地把受伤严重的宋闻给偷偷地藏了起来。
并且让青离询问他,那些下毒的人是不是他的人。
宋闻自然否定,说他们平日里就算是土匪盗贼的身份,但是他们却也基本没有害过普通百姓的生命,之前所杀之人都是贪官污吏,奸商恶人。
这一点她可不能胡乱的误会于他。
苏芷被宋闻借着青离的口训了一番,对于他的怀疑虽然下去了一些,但却并没有完全解除,反而更加深刻了。
她倒没有对他做出什么举动来,只是让青离照着宋闻所说的原话儿转达给赵晋,让他去破绎这些话,操心这些事儿,毕竟在查案方面她不如赵晋多矣。
而在医学上的成就她却也不妄自菲薄,她自加入赵灵的解救小队,虽已经诊治了上百人。
他们都是刚刚才治好了疫症却又不幸中毒之人,也真是命苦了!
苏芷蹲在一座院子的墙根下细心地查探着仰卧在地的病人,瞧着他青黑交加的额头,微微掀了掀眼皮,索性这些毒都不算太难解,只是普通的毒素,因为这边大部分都是通过的饮食所中,故而解救起来倒也不难,只是需要费些时间。
当然这所有中毒的人里面,也不全是好解的,其中还有好几个是被人用金针刺穴所造成的刻意阻塞皮下血液流动的症状。
这样的情况是极其吓人的,因为其发作的时间快,而且一旦发作起来,便没有任何人能够救得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死在眼前。
而在苏芷到来之前,城东这一圈中毒者聚集的大院里已经死了三个人了。
现在大家人心惶惶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看着谁人靠近都死死抱着胳膊不敢让任何人触碰。
苏芷走了一路,看得脸上神情悲怆哀伤。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末日还没有到来,怎么她就提前感知到了这种末日般的哀伤与凄惨?
好似万物都没有了灵气,也没有对生命的敬畏。
所有的人就好像将自己变成了一株株植物似的,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自己稚嫩而弱小的根须,勉强维持着生命。
苏芷看得悲愤莫名,一来就飞扬着一手的银针给人救治,但这其中却也遇到了好些波折。
因为此地的人并不认识她,所以对于她的本事也是不认可的。
他们只是觉得她生得面嫩,皮肤白皙实在是不像一个能够治病救人的大夫。
还是带着的阿卯等人嘴巴都解释得干了,才让人勉强信任她一会儿,愿意把手伸出来给她瞧病。
直到她一连替十来个人解了毒之后,他们才惊喜交加地跪在她面前对她感激不尽。
然后那些漠然的如同植物一般的中毒者们发现了苏芷这样一个厉害的存在之后,便一下子盲目的围了过来。
争着抢着把自己的胳膊伸出来让她诊治,然后诊完之后又立马催着她开药……
这一下子人声鼎沸,刚刚还麻林不仁毫无动静的人群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苏芷被一连把了无数个人的脉搏,但是每每当她还没有把完的时候就立马有人强硬地顶开了别人,自己把手伸过来,生怕自己没有诊到耽搁自己的病情,然后与先前那些死去的人一样。
一时之间死亡的恐惧笼罩着这里,让所有原本有心向善的人都不得不变成了自私自利的屠狗之辈。
什么是谦让,什么是乐于助人,那全都是他·娘的狗屁,只有挣扎着得了大夫的救治活下来才是王道。
外人跟外人相争便也罢了,就连有些一个家族的人也都为了抢夺这先得救治的权力而大打出手。
看着这混乱的局面,越发让她的救治工作没有丝毫的进展,苏芷郁闷。
她原本是站在一座大院子里看诊的,因为源源不断地人涌进来,没有办法只好出了院子,现在她所在的位置是一个场坝,后面是一座巨大的牌坊,此时她抽身往后面一退,站到了牌坊柱子旁的石头墩子上大喝一声:“稍等!”
没有人理,她人虽然已经在青离等人强势的护送下退到了后面相对于安全一点的地方,但是那些不明真相的病人却依然还挤在她刚刚所站的位置,也不知道是把谁围在了里面,不停地抢,不停地大声谩骂。
热闹并没有随着她的退出而消退。
苏芷被他们吵得脑仁子都要痛了。
这些人实在是太出乎于她的意料之外了。
原本以为他们……
可能是她想得太多了!
青离在旁边小声地抱怨:“夫人,这里的病人实在是太多了,恐怕我们忙不过来!”
这样的说法已经算是温柔的了,他们哪里是忙不过来,压根就连看都看不过来。
更不用说一个一个挨着去把脉,然后根据他们的症状细分他们身上所中毒药的原因和解救的法子了。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话,她今天牺牲的休息时间可能就白白地浪费了。
而且看到他们争夺得这么凶残的样子莫不是要打死打生的,闹出人命来?
或许那些躲在暗处使邪恶手段的人想要看到的并不是那些中毒的普通百姓一个一个地静静地缩在阴暗的角落里无声无息地死去,而就是现在这样凭借着他们残存的身躯闹出一些大的动静来,想要让所有的人都被他们引起的混乱而乱起来。
苏芷腾地站起身子,忍不下去了,招呼青离一声,她会意,立刻用内劲激发出来了一道锐利的尖啸声。
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声音,高频率,声音不大,却能够让所有的人都听到,然后煞时安静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苏芷站直身子看着面前都不自觉停下声音捂着耳朵的人,朝他们做了一个听她说的手势,接着说起来:“我可以救你们!”一声即出马上引得所有的人都看了过来,自觉地安静下来。
苏芷这才开始大声道:“不瞒你们说你们身上的病症我都能医,但你们要是一直这样乱下去,恐怕就不好说了!”
“你……真的能医吗?”站得离她最近的一个妇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能医!你没见前面那些人之所以现在安然地躺着,全是我给他们的药!”
“可是你现在带着药吗?”又有一个人粗声粗气地问。
苏芷摇头:“我身上原本有药,但是你们人数太多,着实不够用,这样吧,你们现在按照病情的轻重缓急排个队,我先把药给快要坚持不下去的人服用,其他的人等到我仔细把过脉之后立马帮去给你们配药解开此毒!”
苏芷这边话音一落立刻就有人应和起来主动帮着维持秩序:“来,来,排队把脉了!”
一声骤起,刚刚还在混乱的众人你挤我挤你的排起队来。
但是因为他们排队的方法不对,依然显得有些拥挤。
苏芷再度起身,为防止有人看不到她,听不见她的声音,她这回特意站上了身后的大石墩子,清了清嗓子道:
“看你们这里少说都有五百人,我要是从头到尾地把脉,每次一会儿,少说也得大半个下午,这样吧,我说一种症状,你们但凡有的就主动站到右边,要是没有的就站到左边,我按照病情的轻重给你们分一分!
这般话传下去,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但是因为里面透露出来了她会救助他们的意思,同时这样做的确也是十分合理,而且高效率的,所以大家在片刻的犹豫之后在阿卯等人的引导下各自都站好了。
然后静静地等待着苏芷说出相关的症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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