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夏都已经落到这个地步了,气焰却还如此高涨,旁边的李立广却是听不下去了,一个眼神打过去,一旁负责审讯的刑部官员轻咳一声提醒道:“注意,注意,你这少年犯有理不在声高,你只消好好说!”
梁夏并不理会他,在赵晋的示意下,完整地讲述了那日的情况。
其实很简单,就是他从外地回京,听说自己母亲跟别的男人有些事情,本着好奇,他就悄悄地回去看看……
这些事情倒也跟与赵晋所说的那些没有什么偏差。但总是让人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他一个好好的少年,居然将自己的母亲与那外人之事拿出来的说,这是一点儿也没有要遮掩的意思了,那他到底对他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心思?
但是梁夏并没有想要为他们解释的意思,他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坚定地走下去。
解释完他去看梁李氏的原因之后,对于大家对他母亲的看法他却扭过头去,沉闷地道:“这些与此案无关,我没有必要告诉你们!”
“不,很有关系,你连跟你母亲有关的这些风言风语都相信,还特地跑去查看,就说明你对她根本毫无信任可言。也由此可以看出你对她的感情并不深厚,随随便便就能被别人的话挑拨得去怀疑自己的母亲,所以就算你做出弑母的事情来,本官也觉得并不奇怪。”
李立广的话听似很有道理,但是若要遇到细纠的人了,他却又变得十分的没有了道理了。
完全就是歪理,甚至全都出自于他的臆想,是想当然的,而没有一分的证据足够支撑住他。
所以梁夏用充满轻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真当他年纪小,就傻呀!
不过他用不着开口,因为承诺过会帮助他的大理寺卿赵晋已经出声了。
“李大人好歹是刑部尚书大人,怎么判案就跟那不入流的小官小吏一般全凭想象了?”
这话说得不甚客气,李立广一下子就怒容上脸了,圆目瞪着赵晋,手指着他,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出来更好的话语来反击他,只能“你,你,你赵晋你……”
你了半天也没个具体的话出来。
赵晋笑笑,又道:“李大人不必激动嘛,是本官的言有差,只是本官还是不得不提醒一下李大人,此番你我虽不在公堂之上,但既然在判案,一切就要依照判案的流程来,案子自然最讲究的就是证据,那要是一切都想当然了,还需要查验什么?”
这话听着比前面那句好听多了,但李立广听着憋屈呀,因为他刚刚想到了一段足以反驳赵晋前面那句话的语言,只可惜,这般看来却是错过了。
他垂了眸,双目看向别处,眼中尽是不悦。
早就听说过大理寺卿能言善辩,一张嘴两片唇,说遍朝堂无敌手,死的说成活的,活的说成死的,先前他是不信的,如今……不得不信!
两个上官闹了一番小小的别扭之后,案情的审讯又走上了正常的轨道。
梁夏在赵晋的一力承担下得以拿到主动权继续述说此案中所有人从未看到过的场面。
“可能有人不信,但我弟弟梁春根本就不是我弟弟,他是姓张的孩子!”
“什么……”一句话说出来,虽然在场的人并不多,但是整个场面却一下子就轰动了。
虽然大家都在这个案子里,其实对于他所说的事情大概心里都有些数了。
毕竟同在京城之中,有些该听到的风声,也都听在耳朵里,谁都不傻,那些那么明白的事情,谁又会看不懂了。
但是梁夏的爆料却还是让大家都震惊了!
“我早就知道,如果要杀她又何必等到现在,况且,我爹都没有管过,我又何必多此一举!”梁夏是真的一点儿也不在意,从发现那个女人的异样心思后,他根本就再也没有将她当作是自己的母亲过。
她既然只是一个外人,那么揭露起她的那些不光彩的往事来,梁夏没有一分的心理负担,当然除了觉得丢脸以外。
毕竟那个在外面披着的是他们梁礼伯府的名义。
讲明了他没有此刻杀人的动人,见在场的刑部诸人虽然表情有些放松,但赵晋发现里面其实有些人还是不愿意相信的。
毕竟有些人总是很难听进去别人所说的话,而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同时如果梁夏所说的一切他们同意了的话,就说明着他们先前的判断是错误的,甚至连此案的根本都要就此被推翻。
故而刑部的人为着自己面上那薄得已经没法看的脸面也得死死地维持着先前的看法和说法。
不过赵晋却并不担心,他在请人问过苏芷的意愿后,将之请了连着杵作老罗一并请了出来。
“赵大从这是要做什么?你早先不是说过了吗?这里虽然并不是大堂,但此刻我们所做之事也与在大堂之上判案一样,你怎么能随便让女子进来呢?”
而且还是一个面嫩得似乎只有十八九岁的女子。
李立广不悦地皱眉,但很快,他的眉头就又皱得更紧了。
因为他认出来了这是谁人,不就是传说中赵晋那个年轻得如同一枝花儿的夫人嘛,当然同时她也是圣上亲封的郡主。
虽不是皇室正统,却也是有封号,甚至有食邑的正主儿!
她此来是为解说死者尸体的问题的。
因而李立广的反对并没有什么用处。
而且他看着面前这个娇滴滴地贵妇人那般模样,十指不摸阳春水,她居然能看得懂尸体?
李立广是自从苏芷出现后,就一路用怀疑加再怀疑的目光看着她。
但却在听到她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怔住了。
因为她要说的是死者身上的伤口和致命伤。
作为一个好歹也放过基层查过不少案子的李立广听得出来,面前这个年轻的不像样子的绵州郡主她是懂的。
“我说梁李氏之死乃是当胸这一剑,你们可有异议?”苏芷看的是刑部带来的忤作,可双眸却挑向的是李立广。
她很清楚这里一切事务都由他作主。
李立广却下意识地看向忤作和黄觉冯,这个案子他虽然知道一些,但是具体的案情他却是不明白,毕竟刑部事务繁多,他哪里可能任何一个案子都要亲自出手?所以不知道具体也是情有可原的。
黄觉冯被点到头上,立刻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尸检报告,然后点了点头:“没错,确实如此,虽然死者身上有很多的伤痕,但那些都是被殴打的淤青,并不致命,只有当胸那一剑,好大一个血窟窿。 ”
也正是因为那剑伤太明显了,此时黄觉冯明知道大理寺卿夫人的话里面有问题,他却也不敢否认,不然当谁瞎呢?
“那就好,我相信以刑部大牢忤作的水平也应当验得出来,此致命伤口应当是由左手还是右手造成?”
刑部的忤作老于头抬头惊讶地瞪着苏芷。
如果一开始说他看到大堂之上来了一个女子,还说的是乃是验尸之事的话,他是看不起她的。
一个女子能够做什么?
但是当他听到她所说的出来很多专业的忤作都没有办法注意到的事情时,他就莫名信服了。
“我验过,那样的伤口要面,应当是惯使右手之剑的人所为!”
苏芷很是满意地笑,虽然他们整个刑部都不怎么样,但是这个负责验尸的忤作看着倒是还挺专业的嘛!
她笑着继续道:“哦,你确定那人是惯使右手,而不是左利手故意用右手迷惑别人?”
老于头猛地摇头:“怎么可能,左利手就是所谓的左撇子,那就说明他的右手的力道肯定是不可能大过左手的,但那伤口的切口位置,那扎下去的深度,都不可能是不趁手的人做的!”
“我明白了,也就是死者身上那伤并不是左撇子的右手能够造成的!”苏芷生怕他没有说清楚似的又再次重复了一遍。
刑部的人顿时都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但是却又都说不出来。
当有人反应过来他们似乎是入了套之后,已经来不及了,因为苏芷大声宣布道:
“那么凶手就不更可能是梁夏了!”
面对所有人无声的质问,苏芷轻轻一笑,理所当然地道:“因为他是左撇子呀!”
刑部的人顿时哄然,李立广更是怒声道:“什么……”
苏芷倒也是好脾气,欣赏着他们的怒容,还好心给他们解释起来刚刚刑部杵作所说的那些话来。
“那……那梁李氏身上的伤是谁打的?”黄觉冯是此案的负责人,看得出来,他也还算是上了几分心的。
“黄大人,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据我所知,你是刑部负责审理此案的负责人,你问我们,我们问谁?”苏芷对待这个时常搅屎搅天的黄家人可没有什么好脸色。
“你……你大胆……”黄觉冯气得脸一下子就绿了。
“我大胆怎么了,我是郡主,你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侍郎,你能拿我怎么样?”苏芷看着他,眉色森冷。
她这个人最是不喜欢玩那等仗势欺人的事情,但是有时候面对这种非要讨骂的人用用却也觉得挺不错!
“那是姓张的打的,我亲眼所见!”关键时刻梁夏说出实话。
“怎么可能……张……张大人不会那样吧!”黄觉冯看到自己弄不过苏芷,便立刻转移了炮火开始轰向梁夏。
“你既然知道,为何在我上次审你的时候你不说!”黄觉冯开口质问。他自以为是很有道理,但梁夏却只是轻蔑地笑着看他:“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你跟姓张的是好朋友,我如果告诉了你,你觉得我还能活到现在吗?”
“你……你胡说,你人在刑部,一切都有大明律令,一切都有大人作主,你如此这般说本官,可是包藏祸心!”
听着这么样大的一顶帽子砸到头上来,梁夏连话都懒得跟他说,直接冷冷一哼别过头去!
堂上一时之间安静下来。
但刑部诸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尤其以他们的主事人李立广的脸色最为难看。
他再是不管事,但经过这么一番审讯一些该看懂的事情他也大概都看懂了。
这个案子他们刑部做错了,而他此刻面对大理寺卿的咄咄逼人他连一丝辩驳的立场都没有。
赵晋看着事情差不多了,出来打了个圆场,说既然这是在重审此案,那么审出问题来自然是好的,不然又要有一个好人要被冤枉了,他间接地给脸气成了猪肝色的李立广递了一个小小的梯子,至于下还是不下,就是他的事情了。
反正此刻他不下,一会儿他就得单跃下来。
疼不疼的也是他的事!
李立广到底还是老狐狸,一见着赵晋无意闹大此事,便立刻接过话语权,沉声冷喝,命人再次重新彻查。
“重新查就不必了!”赵晋虽说此刻看着好说话,却也是有底线的。
他要的是当场放人,而不是再把梁夏给他们折腾进刑部大牢去,到时候有个什么意外谁负责?
可能他依然会打上刑部大牢的大门,但他们只要把姿态放得低一些,又去皇帝那里哭诉几句,谁拿他们都没有办法!
那个时候人死如灯灭,连一点萤火之光都不得留下来,再说那些又有何用呢?
所以他既然要办此事,那就得把所有的事情都得办好了,办体面了!
不愧他人,也无愧于心!
“赵大人,你莫要太过分了,这里可不是公堂!”黄觉冯眼见着自家的上官都不站在自己这一面了,有一种悲哀之感,但他还是想要做最后的挣扎!
“李大人你的意思呢?”赵晋才不愿与他等此刻已经做不主的人说话了,而是直接看向与他并列而坐的李立广。
“放人,结案!”李立广狠瞪一眼黄觉冯,他竟没觉得他们刑部的人的脸丢得还不够吗,还要再一次丢到大堂之上去?
他不管黄觉冯为何要死扯着这事儿不管,他此刻只想让赵晋这个讨人厌的家伙立刻消失在他面前。
他生气之下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至于黄觉冯脸色难堪地坐在下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才好,但是本着他与赵晋对立的立场他还是放了一句狠话:“走着瞧!”
赵晋身形端坐,连看都不曾看他一眼,就好像他那句话是对着空气在说。
对一个人最大的侮辱是他把你当作敌人,而你连瞧都瞧不上他!
黄觉冯气得牙痒痒,可走在前面的李立广回头瞪了他一眼,他立刻吓得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当所有无关人等都离开之后,苏芷一个眼神上去,青离立刻扶起了跪在地上的梁夏。
他却不肯起来,而是想要挪到赵晋面前,朝他道谢。
却被赵晋示意青离拦住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是强势之人,又何必拘泥于俗世之礼?”
一句话说到了梁夏心里去了!
他的确不喜欢动不动就行跪拜之礼,就算想要表达对一个人的敬重他自觉也无需如此。
但同时他又是一个极会隐忍的人,赵晋对他有恩,如果他觉得有必要这样的话,那么他也会谨尊他的意思,顺从地跪下。
不过赵晋却制止住了他,这样的行为让他更加为他而感动。
他能够感觉得到他是真心帮助他的,而非是为了别的目的,或者说别有用心!
梁夏谢过,赵晋十分淡然地挥手,示意他回去歇息。
这样的案子,他不知道办了有多少了,只单独这一件也并不能让他有什么特别的感受,不过梁夏当真走得那么干脆,他心里又不禁打起了鼓,突然喊住他。
“梁千户!”他不喜欢直呼他的姓名,这样显得太生疏,但喊他梁贤侄或者颗粒剂的称呼又觉得太过亲近不适合他们之间的关系,所以他一直唤的都是他在西疆的官名。
梁夏一怔,好久都不曾有人这么唤过他了,至少自他从西疆回来后就再也没有过了,他在原地立定,抬头疑惑地看着赵晋。
“你没有杀害过梁李氏,那可知是何人所为,或者难道你就一点儿也不想知道谁是凶手吗?”赵晋问出心里刚刚才生出来的疑惑。
梁夏猛然咽了一口口水:“不敢有瞒大人,我不关心,也不太想知道!”因为他本来就知道!
虽说做儿子的不能说父母的不是,可任是谁人恐怕都不可能接受自家母亲做下那样的事情,就更不用说还会护着她想着她呢!
“况且我先前已经说过了,凶手除了姓张的,别无他人!”梁夏虽说不在乎梁李氏的死活,但是对于凶手却还是好奇的,但是他心里其实早就有了人选,只是他没有证据,因而表现出来的并不强烈。
赵晋突然想起他先前说过的话,反应过来,叹息一声扬声道:
“或许本官已经想到办法让凶手自己开口承认!”
梁夏原本兴致缺缺,这会儿却猛地转身,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大人此话当真?”
“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赵晋看他一眼。
早在苏芷证明梁夏不是杀人凶手的时候,他心里就已经有了拿住凶手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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