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芷从没想过跟人谈论玉叶公主能够与兵权扯上关系。
她沉默地思考着。
就算玉叶公主出身皇族,身份贵重,但也不至于胆子就能大成那样真的敢去触摸整个皇宫中人都不敢轻易去触摸的兵权。
要知道顺和帝的亲政来之不易,他太重要兵权对于朝政局势的左右了。
像他当初要不是因为有苏国公府和孟将军还有被赵晋所收服的西北边疆军等人的强力支持,打败头脑发热的摄政王,他又如何能够有机会真正执掌大明的朝局。
所以他对于军队和兵权的把控是十分严格的,而那些想要觊觎他皇权和江山的人,也是他一向最需要防守的对象。
只是当这个人变成他最为疼爱的嫡长女时,却不知道他会怎么想了!
是为严苛对待,还是草草放过……
毕竟玉叶公主这般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他的首肯!
再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有些复杂了,实在不是苏芷这个身份所需要考虑的,故而她很快就转移话题道:“将人接进府里之后那烟烟如何呢?”
“且看着吧!”赵晋摇摇头,表示他最近也没有特地去关注,不过却给她提供了一个前去围观的最好的机会。
“玉叶公主嫌弃上次成婚不够隆重,没有请到她想请的人,这一次据说有意要在城中的畅意园举办一场茶会!”
苏芷扯扯嘴角:“大冷的冬天谁想出门?”
意思已经很明了了,她没有兴趣出门。
她这般天天窝在府中,厚厚的衣衫裹在身上都嫌冷,还要出门去吹北风,她可受不了!
“是在开春后!”赵晋提醒道,说到时候如果天气不冷的话,她倒是可以去看看,那时候烟烟估计会做些什么!
苏芷笑笑表示到时候再说,但同时她又想到了一件事情:
“当时提前婚礼时,不是说孟青翼是要被派往东南沿海一带吗?”
赵晋点头:“没错,东南沿海一带的形势很不乐观,当时皇上的确有将孟青翼派过去的打算,不过因为那一带的人比较重视年节,先前闹得热闹,但这会儿临着过年了,已经没有动静了。
就算派人过去也是如同景王一般驻扎在军队里,那些闹腾的人比泥鳅还滑,一入泥田恐怕是谁都揪不出来!”
所以去了也是白去,再说考虑到他们新婚,顺和帝这才改变了想法。
苏芷轻哦了一声,听完了他们的那些无聊的事情顿时就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了,
她转过身去,开始准备起过年节的东西来。
再有些庄子里的庄头们也会把一年到头的账本拿过来让她看,还有各个铺子, 就连南诏那边商咱上的账本也一起汇齐了。
这个时候就算有赵灵和丫丫的帮助她们也是看不过来。
况且这俩人多的是打理的府里面的事情,处理的是人情往来,对于这些生意场上的事情还需得多多磨炼一番才是,故而打理起来也不是很得心应手。
倒是一早就被派出去管理温泉庄子的青枝回来了,她如今也成了亲,许配的正是赵晋很久以前买回来的洗砚。
那个时候的墨书和洗砚是赵晋身边最为得力的小厮,后来随着年龄的慢慢增长,苏芷便觉得以他们的资历和能力做小厮的事情实在是太大材小用了,就调了洗砚去温泉庄子配合青枝,两个人倒是在那番相互扶持与日久的相处中动了真感情。
年中的时候请了主家的意思把婚事儿给办了,苏芷说话算话,青枝的年龄虽然不大,但却是跟在她身边最久的丫环。
还记得是她在锦官城里与李思容开下第一家店铺的时候就买下的。
之前一直在伺候她,后来见刀能干,就拨给了赵母,那个时候家里的条件不算好,一个丫环要做一家子人所有的事情。
青枝是个朴实的,但凡是安排给她做的活计,不管是什么样的,她都能够做得好好的,从不推诿,从不抱怨。
这也是苏芷在搬到京城后,一步步对她重用的原因。
而且事实上也证明了,青枝当得起她对她的信任。
她似乎是一个天生适合经商的人,她由一开始的不识字,到学会简单的数字,后来跟着认识字的洗砚边做边学,慢慢地现在已经能够读得懂晦涩难懂的一些书籍了。
所以说这个世界上其实不管生活在哪里,生活在哪朝哪代,但是道理却是一样的。
只要肯努力,总会出人头地,总有一条适合自己的出路在。
赵晋对于苏芷面前堆得像小山一般的账册不感兴趣,他甚至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的娘子手里到底握着多少家铺子,又有多少银钱?
自然也就更不知道她手里管着多少人,又做了哪些具体的生意。
他不擅长这些精细地算计,还是比较喜欢在朝堂之上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夫妻俩早就在很久以前就达成了共识,苏芷经她的商,赚她的钱,而赵晋则就负责在朝堂之上叱咤风云,她提供源源不断的财力,而赵晋则实现他的自我价值,同时也用他的地位为她的经商保驾护航。
夫妻俩互不干涉,但又紧密相联!
苏芷觉得这才是一个夫妻应该有的样子。
而不是朝廷上的其他官员那样,不管是做官还是处理其他的社交全都是由当家的那人一手握住,其他的女人就只需要在家里坐着绣绣花,喝喝茶,弹弹琴,每日里好似无所事事一样。
这样的日子苏芷想想心都能疼上半天。
她才不要过这样的日子!
一个女人只有保持住了自己的独立性才有可能让自己过上想过的生活。
否则一切都是浮云!
当然说到这些话题就有些偏题了。
赵晋恰好看着她,满目心疼:“娘子这么多账本要看到何时去了!”
他想想要是娘子看得太久了,他就算自己不感兴趣也还要帮着一块儿看看的,总不能影响到娘子正常的休息时间。
“不用多久,他们做的这些账本都是严格按照我的要求来的,这样一翻过去,就一目了然了!”
以前苏芷在锦官城时也看到过当初李思容找到的帮她们管理酱料铺的柳掌柜所做的那套账本,那感觉可不是一般的难受。
所以她在看了几次之后就委婉地提出让他以后不要再那么做了。
不过那个时候的柳掌柜因为看她是一个出身农家的人,对她的话并不怎么重视,后来苏芷说了几次之后,他更没有更改的心思,还说他们一直以来做生意,做掌柜便都是那样做的,她要是想要换一下,那还真是没有办法了。
苏芷眼见着他就是不肯更改,后来也索性起了脾气,就直接把青枝给安进去,先是教会了她数字,还把现代记账的方式也教给了她,先开始她因为不好随便插手铺子里的经营,后来慢慢在青枝熟悉过店中的情况后,就提出让她专门管账,也就是做现代的会计。
开始柳掌柜的自然是不高兴的,以为是苏芷不放心他的管理,想要横加插一手,或者是想要将他的位置找人给替换下来,但是后来他发现事实上并不是这样的,人家也不管他做的账怎么样,她只做她自己的事情,更不会干涉他每日时的经营,甚至他拿到手里的工钱也没有少一个铜板。
后来慢慢地就接受了青枝的到来,再慢慢地,他就连他的账目也不做了,工钱依然是没有少的。
他就越发不爱管了,而苏芷这边既能够安排一个人进去偷偷学习柳掌柜的经营方式和管理人员的手段,又能够有自己看着舒服方便的记账方式,她也高兴,如此皆大欢喜。
不过说来,青枝却也算是其中最为直接的得利者了,正是因为那一次的锻炼,为她以后管理苏芷名下那么多铺子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所谓时势造人,却也要看那人是否能够抓得住机遇!
苏芷想得有些远,不过赵晋的思绪倒还停留在原地,苏芷所说的那种账本他以前也是看过的,说起来的确是很不错的一种,他以前怎么都不曾看过那种一目了然地记账方式,让人看起来眼前一亮,也能够很好地反握住一个店铺的盈亏。
所以他相信苏芷这话倒不是假话。
况且到了他们夫妻这个份上了,彼此之间也没有必要跟对方说假话。
累就是累,不累就是不累!
于是他在关注过一回之后,夫妻俩人又各自去忙各自的了。
一个在窗前看案卷,一个在另一侧背风的地方看账本。
等到苏芷把堆成小山高的账本都翻完了,心情愉悦地看向赵晋时,却发现他还在啃着最先开始的那一卷没有换。
不由惊讶道:“相公,这是什么案子呀,怎么让你研究如此之久?”
赵晋用纤长的手指摩挲着泛黄的案卷道:“这个案子倒是一个老案子,不过却是由一桩新案子引发出来的,所以让人找出来看看,但是越看却越觉得这案子有问题!”
有问题的案子?
苏芷一下子就来了兴趣。
她知道大理寺虽然有点像是现代的检查院的意思,但是在他们大明朝,大理寺卿干的更多的事情是整理老旧的案宗档案,以查看从刑部交管过来的案子是否有冤假错案,是否有屈打成招的情况。
所以尽管大理寺与刑部并没有直接的隶属关系,但是二者之间的往来也很多。
但是又因为大理寺不能直接管辖刑部却又要去掀开他们的伤疤,这使得两个部门之间其实在私底下并不怎么友好。
毕竟面对一个随时随地都在准备着找到他们的空隙的有关部门,刑部的态度首先就不可能好得起来,或者说二者之间这样的关系谁还能够好好的处,那人恐怕缺心眼吧。
不过,赵晋经常说的,既然责任再肩,那么必定是要担负起来。
况且皇上那边给予大理寺的职权相对于同样的职能部门其实大得多。
有多大的权力就担大多的责任,就办多大的事情!
这些都是相对应的!
这不,这次由刑部报过来的一个案子就吸引了赵晋的注意。
他有注意到刑部给予的结案评论是凶手涉嫌击杀自己的亲生母亲,当然这样看的话仿佛是一场人·伦杀人案。
但是赵晋却注意到这里被刑部指责为所谓的凶手的人其实从未承认过,每次审讯时他的口供里从未有过承认此案是他所做,而且案卷上他对于案情的交代的话也是屈指可数。
以他从前在梓州县和锦官城多年办案的经验,这人若不是一个超级变太的人,那么大概就真的不是凶手,不然一个人在做下了某件事情之后,他是不可能完全真的置身事外的。
人有一种无法控制住的展现自我的谷欠望,就算是再低调再不喜欢露脸的人,那样的心理也会存在着他的心底深处,对于一些事情的展露往往都是不由自主地,而并不由他自身控制。
不过他倒不是学习心理方面的,所以对于这些事情的盘算自觉还不够,因而不由把目光投向了苏芷,然后眼前一亮:“娘子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他先前也是没有往这个方面想,居然将她娘子这个能够控制人的心神的大师级别的人物忘记了。
论对一件事情的掌控苏芷不及他,但是如果论对人心的了解的话,他肯定不如他的娘子!
苏芷在他说话的时候已经将老的案卷看完了。
“这上面说梁礼伯生性暴虐,自幼便有残杀动物,甚至害死身边小厮和丫环的经历,长大后投身军营,杀敌之时每每胜勇不尽。
但是一旦见血就会因为嗜血,而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行为,致使其完全失控。
苏芷看着,不由得越看越心惊,甚至一度怀疑自己看错了字眼。
因为她记得她打开案宗的时候,明明这第一页上面写的此人是被害者介绍。
可是看完这满满的简介,她完全看不出这个人会被害死!
但是在她再度确认过这个消息后,她继续往前看,却发现的确如此,他死了,而且还死在他那娇弱的妻子的丫环手中!
但是在她再度确认过这个消息后,她继续往前看,却发现的确如此,他死了,而且还死在他那娇弱的妻子梁李氏……的丫环手中!
之所以会犹豫的原因倒不是苏芷不识字,而是那案卷上面居然有涂涂改改的地方。
原本梁李氏的口供已经说了她夫君是由她错手所杀,但是到头来却涂了一行,变成了她的贴身丫环失手杀之。
这里面透着不寻常,让人瞧着颇为费解。
“口供可以改吗?”苏芷忍不住问赵晋。
她接触官府的这些东西的机会毕竟不多,不如赵晋见天的看着,此时想不通,问他当然是最为快捷的。
赵晋笑了一下才道:“自然是可以的!有些人的眼中,别说是口供了,就连杀了人的犯人都可以换!”
听着这口气似乎有些不太对,苏芷就算不愿意往那方面想,可事实摆在面前却也没有办法不往那些方向去想。
“这是谁判的案子?”
赵晋瞧了一眼卷宗上的印记笑意更深了:“巧了,是曾任吏部尚书的黄仁!”
苏芷眉心一紧,心口也顿时就紧紧地缩在了一起。
竟然是他!
那这事倒是值得好好地商榷一番了。
也正因为夫妻都对其有着一样的重视,这个原本只是让赵晋生出一点兴趣的案子,此时却让他从中挑了出来,列做重点案子来做。
苏芷生出了兴趣,干脆用最快的速度看完手里的账本,专门挪到了赵晋身边去,要了新案子的案底来看。
“也就是现在的嫌犯涉嫌杀了自己的母亲?”
“在刑部看来,他可不是涉嫌!”赵晋指着判决书。
刑部明明是已经将这个叫作梁夏的少年定做了杀人犯。
只是因为他的年龄不过才十三岁,所以侥幸暂时逃过了杀头的判决,但是关个几年,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该杀头却还是要杀的。
苏芷听着心依然紧紧地揪住地,一个不过才十三岁的少年竟然击杀自己的亲娘……这是为何?
这后面到底是谁人之错,是道德伦·理教育的失败,还是真有什么难言的隐情?
苏芷忍不住快速翻看着,卷宗相当于前一个案子来说要薄得多,案情也是简洁明了。
十三岁少年梁夏出生梁仪伯府,他的父亲封伯爵,同时曾经也是统领西疆边界军的一个将军,为人生来大气豪放,但有一点,就是脾气暴躁……这一点跟前头案情介绍梁仪伯的一模一样,苏芷一眼看过不做细读,直到看到少年梁夏的介绍时才慢了下来。
这孩子是个可怜人,十岁时亲眼看到自己的父亲要杀害亲生母亲——当然未果,结果父亲却反而被母亲……呃母亲的贴身丫环所杀……
自此这个十岁少年就失踪了,再出现的时候就闯入母亲所在的地方,接着母亲身死,而他人则被抓,如今已经在刑部大牢里关了两个月了,等到开春就要将其正式关到京郊的大土牢里去,如果在其满十五时未死的话,还要回来另外接受审判。
原则上,在大梁朝没有谁杀了无辜之人能逃脱死刑的。
当然特殊情况不论!
“不对劲啊,这里的案情描述为什么如此模糊?”苏芷指着梁夏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在京城统共呆了不到三天,就闯下了杀人大案。
关键这上面并没有他的口供,就好像他从被抓到被审讯,再到被定罪全程都是闭口不言的。
赵晋猜测着:“难道他是哑巴?”这个世上恐怕只有哑巴才不会说话。
所以他们就凭着一家之言就完全定下了他的罪!
“相公,我怎么瞧都觉得不对劲,我想……”
苏芷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门口有东西轻轻碰撞发出的声音——外面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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