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紧张后,丫丫偷偷抬眼瞧了一眼自家娘亲,听着她的声音变了味,立刻起身,站直了身子,挺直腰背恭敬地认错:“我……娘,我错了!”
这丫丫承认错误倒是承认得快,苏芷也没有过多的苛责,而是依旧用平缓地语气问她:“错在哪儿呢?”
苏芷的神情虽然没有什么狠劲儿,语气也显得很平和,但她的姿态却拿捏得极高,在精神层面上给了丫丫很大的压力,弄得她连偷偷瞥一眼自家娘亲都要心惊胆战。
所以丫丫判断,先前因为她用那般的手段对付雷嬷嬷的事情还是惹得她生气了,而且这回生气还生得挺厉害的,都过了这么久了,娘亲的气竟然还没有完全消完。
她立马就耷拉着脑袋认怂:“娘我错了,小姑姑已经说过我了,我以后再也不这么暴戾,用这么厉害的手段对付他们了!”
苏芷听她总结得还算到位,虽然还有所欠缺,但至少也是认识到了问题的重点,当即点点头说她既然知道了,又问她想如何处置雷嬷嬷?
丫丫有些为难地搅着手帕,说她现在还没有想好,需要一些时间。
苏芷轻嗯一声,点了点头:“你既然明白这些,也知道思考问题了,那么我再问你,你可知道我后来为什么要亲自接手此事,还要将你叫回来!”
丫丫低头垂眸,态度一如既往地恭谨认真:“是,女儿明白,娘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女儿,其实有时候想要获得敌人的消息并不只是只有严刑拷打一条路可走!”
苏芷点点头:“看来这一场你倒也没白看!”
“娘亲这般辛苦,女儿不敢白看!”丫丫立刻恭敬地回话。
可这话头一出来却将苏芷逗笑了,不过考虑到她现在是长辈的身份,不能在孩子面前失去长辈的威严,便强行忍了,继续说教:
“有些穷凶极恶却又胆小怕死之人,你可以严刑逼供,但你到底还是个孩子,为人处事不能这般心狠手辣,可晓得?我不希望你因为他们而脏了自己的手!”
这手弄脏很简单,可要洗干净却并不那么容易!
“是的娘,女儿明白了,以后行事一定多加思考,多方考量,寻常最优解决方案,学会针对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式!”
“如此甚好,不过虽然你现在知错了,但是你毕竟犯过错,你是不是该受点惩罚?”
赵灵心头一跳,一脸不忍心地连忙扭头去看苏芷,张嘴就要求情,倒是丫丫自己还显得更加的平和一些,她主动点头,说一切听从娘的吩咐。
“三日内,抄写《清心咒》百遍,你进去歇息吧!”
苏芷挥挥手,她在这里忙活了大半天也是累极了,待到丫丫一走,她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赵灵立刻上前来扶着她:“大嫂辛苦了,说来丫丫这般也是为了我,我也有责任!”
赵灵刚刚被苏芷拦住,这会儿丫丫不在却是敞开了说。她认为丫丫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给她出气。
“大嫂既然罚了丫丫,我这个当长辈的却也是要罚的!”她话里话外竟然还带着几分赌气!
苏芷不由摇头苦笑,拍着她的肩头道:“傻丫头,见过争强好胜,争权夺利,争夺财产的,就没见过争着受罚的。”
赵灵被她用揶揄的语气说得红了脸,低着头不再说话,但身子却僵硬着,似乎还是不服气。
“我晓得你是想说不仅你有错,我这个当娘亲的,你大哥那个做爹爹的都该罚是不是?”
苏芷一眼看穿她赵灵的心思,也不客气直言不讳地说了出来。
赵灵正是此意,但是被看穿了,却又有些不敢承认了,只能低头嘟囔着:“不……我没这个意思,不是这样的!”
“你还骗我?你自小可是我看着长大,你心里想什么小九九我可是最了解的!”
苏芷见她还是想不通,知道赵灵人虽然聪明,但是唯有一点,喜欢钻牛角尖,还喜欢钻死胡同,这要是一旦钻进去,恐怕就很难钻出来了!
她只好说出她这般做的用意:“丫丫还小,她如今这般与她身心与成长十分不利,但先前我陪她身边的时候少,后来又因为她太过于能干而对她放手放得太过,以至于她小小年纪大权在握,难免有些飘忽,容易忘记自己是谁。
再加上她在南诏那些日子,白泽恐怕对她是有求必应,她使得她养成了一个有些刁钻的性子。
我以往没有发现倒还罢了,如今既然看到了,自然要纠正过来的,不然以后有的她苦头吃!”
她的女儿虽然用不着如同别人家的姑娘那般学着温良恭俭让,只会一昧的柔和顺从,但是最起码的礼仪道德是必须的!
她与赵灵解释了这事儿,赵灵尽管不懂教育孩子,但是深深觉得大嫂说得十分有理,当即默了一默便认可了,只是还是放不下赵灵,坚持说她要是抄一百遍,那么她也抄一百遍。
“我也是有错的!”赵灵是个固执的人,这一点苏芷不想再劝,况且赵灵这样做,也更方便她教养丫丫。
所以,她并没有拒绝,只是在赵晋回来的时候将这事儿与他说了一声。
听闻自家女儿竟然是这么一个狠角色,赵晋也吓了一跳。
恰好这个时候云松和青园过来了,又告诉了两人一件事情。
“不仅雷嬷嬷,就连青一也被小小姐给……给收拾了!”斟酌了半晌,青园才用了一个自觉还算温和的说法,只是说完又觉脸上无光,夫人是将小小姐交给她在带着,可小小姐却连续不断地弄出些事情来,这不是显得她没有能力嘛!
“哦,竟有这事,丫丫对她做了什么?”赵晋毕竟是男子,对于收拾个别个丫环,而且还是背叛她们的人他倒并不觉得有很大的事情,表情较为淡定。
“命人暴打了一顿,从她嘴里问出了一些东西!”青园开始还有些不敢说,毕竟丫丫做错事,她这个伺候的人可是要直接落罪的,但此刻见头上两位主子的情绪都还算好,胆子便大了起来,将丫丫折腾青一的事情一一道来。
原来丫丫之所以将雷嬷嬷提溜来提溜去,倒也不是随意为之,而是因为在她知道了青一背叛苏芷之后,她闲来无事想着帮自家娘亲审问一番,于是起了将她提溜过来审讯的事情。
青一虽然有身后,但却不是个硬骨头,再加上别人控制她的手段没有如同雷嬷嬷那么厉害,一顿板子下去,就立刻招了。
她原本倒也是纯粹的苏国公府的丫环,但是却早在一年前就被玉叶公主给控制住了。
只因为她有对不怎么给力的父母亲。
一开始她的确是在战场被老太君给捡回去的,但是当时还救下了一批在战争中流离失所的难民,而青一的父母亲便就在那批难民之中,一来二去的就相认了。
因而青一成为了青离那一批人中最为特殊的存在——一家人都被苏国公府养在府后街的小巷子里。
也是唯一一个在孤儿中寻到自己父母的人,当时的青一还被所有的人羡慕。
因为她们都是找到了自己亲生父亲或才母亲尸体的孩子,这就意味着他们是永远地失去父母的人,是永远的孤儿。
可青一不是,她无疑是幸运的。
只可惜,青一自己或许足够感谢苏国公府,对于她们的栽培也很用心,但是她的家人却并不那么想。
从北疆之地千里迢迢地跟来京城,离开了自己的故乡,流落异乡之地,他们什么都不会,也没有了田地,找不到营生。
要是换作寻常人等,或许出去找份工作,吃苦耐劳地也能挣些银两,将日子过下去,只不过战争消磨了他们的意志,而苏国公府对他们的照顾更是让他们丧失了自我劳动的能力。
他们每日里想得最多的不是努力干活,而是盘算着苏国公府的管家半个月接济他们一次,会给他们送去多少米粮多少银两,多少布匹……
如果苏国公府一如既往地这般大方下去,或许也没有什么问题。
不过世事变幻,总有意外,年前时苏国公府因为在北疆的战争大败,被摄政王苛责,自身难保之时,自然抽不出时间和金钱来周济那些靠着他们生活的可怜虫们。
于是乎他们开始四处寻找别的营生,可是一个个懒惯了的人一时之间又能如何去生存!
别人干什么,无人去考证,不过至少找到了自己的工作,实现了自身的价值,但是青一的父亲却懒得动手,而是直接寻到了博弈茶馆,进了那藏在后院之中的赌坊,一赌赢了一些银两,再赌还赢,三赌也赢。
可把青一的父亲乐坏了,这可算是世界上最为轻松最为有趣的营生了。
就这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喊喊大大小小的,掷掷银钱就能赚得盆满钵满,所以他为什么要去做苦力呢。
隔壁的老江在粮铺里扛粮食,累得腰都弯了。
老王在木匠铺里刨木头也是手都磨出老茧来了,老西在打铁,手都被烫了无数个水泡,动一动就生疼。
所以青一的父亲就这样沉迷在了博弈茶馆的后院赌坊里了。
然而赢钱的日子好景不长,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他终于开始输了。
输一次,没什么,输两次,今天运气不好而已。
输三次,没事,坚持坚持会转运的……
输四次,输五次,六次……
后来就是不停的输输赢,赢输输输……
自此以往下去,不仅把赢的钱输完了,就连青一在赵府做事的月例银子也搭进去了,后来甚至连自己已经年逾四十,一路陪着他辛辛苦苦走过来的老伴儿也卖了。
不过人老不值钱,只卖了一两银子,拿着又去赌,他坚信自己会翻本……
终于不仅把自己搭进去了,老伴没了,就连女儿的一生也卖了!
为了拯救这个破碎的家庭,青一答应了来自玉叶公主伸过来的橄榄枝,一百两银子,二百两银子……
还有赎回了自己的老母亲,也抑制住了赌钱成瘾的老父亲,一个家终于在她的背叛下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从表面上看,他们还是曾经那个最让人艳羡的三口之家,她还是那群孤儿姐妹中最为独特的存在。
然而在这一切的下面,青一的心却早就已经千疮百孔。
所以丫丫没费什么力气,就将青一的底子全都掏了个空,从而也引出了雷嬷嬷。
所以才有丫丫派人将被她发配到郊区庄子里的雷嬷嬷弄回来的事情。
青园的讲述很简单,但这段故事却是如此的让人难过。
苏芷听得有几分不舒服,满满地压抑,她挥挥手:“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歇息吧!对了跟青离说,这几天她还是多歇歇,这都刚刚成了亲,说要放假,却又不听话跑出来做事,云柏那边也是!”
青园脆声应了,拉着云松小步退出去。
而苏芷此时却突然有些后悔听了,因为年纪大,就听不得这些曲折回环的故事,容易心软!
虽然丫丫用这样的手段对付背叛者,倒也的确不算太过分,只是夫妻俩都不是心狠手辣之辈,尤其苏芷还喜欢讲究因果,所以就更不愿意看到丫丫变成她无法控制的模样。
因而在这件事情上她才会想要管得那么多!只是她想把事情接管过来,赵晋却不同意,说丫丫既然一直在管,而且她已经教导过她管理的办法了,那么不如就先行看看她到底会怎么样去实施,不然的话不仅看不出她教导的结果,也仍然没有办法把丫丫从那条路上重新带回来。
思量良久,苏芷点头同意:“相公说得有道理,倒是我一时糊涂想不通了!”
这也是难免的,她无法让自己不去关心她亲生的孩子,但是关心则乱,反而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是对她最好的。
不过有赵晋替她拿主意,她很快就放下心来。
“娘子凡事别急,跟我说,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说完了丫丫的事情,苏芷如释重负地长叹一口气。
赵晋却又说起了那天玉叶公主的婚礼来。
有好几家都没有去!
一个是苏国公府,一个便是傅青渊夫妇,还有几家赵晋倒是没有太过留意。
不过可以想见的是那天玉叶公主的脸是黑着的。
“难怪她要指使雷嬷嬷和青一朝我们下手,原来是咱们惹她不快活了!”苏芷板着脸不高兴地道。
她也是第一次遇到如同玉叶公主这般的人。
出身皇族,却没有一丝皇族的大气,整日里就只晓得暗戳戳地在他们背后下手。
“或许咱们也该还还手,不然她当真以为我们好欺负!”苏芷捏了捏拳头,一脸的不羁。
谁怕谁呀!
赵晋刮刮也的鼻尖,没有直接回答,不过却是跟她说天色已晚,让她不如先睡吧。
不提还好,一提到这一茬,苏芷果真有些困了,打着呵欠眯了过去。
待到她熟睡过后,赵晋从床上爬起来,替她掖实了锦被,悄悄地到了书房,手一招云樟便过来了:“大人,这么晚了有何吩咐!”
赵晋将刚刚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然后沉声道:“你们夫人说得对,也是时候给那一位一点教训了!”
云樟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问他是选择用一号方案还是二号方案。
“公主毕竟是皇族,用一号方案!”
云樟领命而去,看他走路的背影,居然高兴得都有些飘起来了,可见他那儿有早早就布好的棋子,等到有朝一日被启用的时候,这才高兴成那样,如此终于不用再觉得自己布置了一颗废棋了!
说动就动起来了,谁也没有理由再闲着。
长公主府里,玉叶公主这几日心情很有些不爽。
这家新的长公主府是父皇看在她成亲的份上,特意命人装修一新赐给她的府邸。
虽然这上面写的是长公主府,但也是她与驸马爷一块儿住的府邸,可那驸马爷却只有在成亲的时候回来住过一个夜晚。
后来居然只是白天来看看她,夜里吃过晚饭后就以公务繁忙又去了。
也不知道回的到底是他们孟家的将军府,还是他在外面置下的别府。
只是留她堂堂一个长公主整日介守着这偌大的公主府,像个守活寡这像什么话?
她整理着一屋子新的衣衫和首饰,突然觉得有这么多的好东西,却无人欣赏,她连穿戴的兴致都没有了,当即朝着外面胡乱地喊道:“来人,派人去请驸马爷!”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被派去请人的人却并没有回来。
玉叶公主终于等得不耐烦了,回头一看,只除了小星和新提拔上来的小阳两个宫女忤在自己身后以外,这偌大的房间里竟然没有其他人了:“人呢,人都死到哪里去了,你们到底有没有将本公主当公主看?”
她这脾气原本就不太好,只是以往住在宫里,离着皇上和皇后太近,她不好太多展露,故而多多少少有些隐藏。
但是此刻地不用了,这长公主府离着皇宫最起码三条街,光是坐马车进宫都要坐近半个时辰,鉴于与他们的距离如此的遥远,她当然是要解放她长久以来压抑住的天性。
结果就连刚刚与她成完亲的孟青翼连在这里过夜都不肯,她心里一急,对于表情和情绪的管理于是就完全失控导致她彻底放飞自我了!
脾气见天的长,下面伺候的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一见她脾气大得吓人,谁人还敢冲上来自己找不不自在?
但凡没有什么不必要的事情,能够不凑到跟前来就尽量不来。
这样一来,却是害苦了玉叶公主身边的近身伺候的两个人:小星和小阳。
这别的下人们可以不到跟前来随时听候调遣,可她们两个宫女却是不可能的这样做的,不然那就是花式找死!
玉叶公主看看已经又半个时辰了,她从早间等到午间,眼看头上这午饭也吃了,人却还没有请回来,甚至连来回话的人都没有,她的火气哪里还控制得住?
她腾地起身,把刚刚才上好的满满一桌子菜掀翻在了地上。
看着上好的珍珠玉元子,还有装饰得精美的点心散落在地上,就算是碎了玉碟子,却还依然挡不住它们的精致,她越看越觉得它们被她揉搓成了这样还能保持这般的姿态,这完全就是对她的一种嘲笑。
她银牙紧咬,心头之火邪邪地上升,集中在头顶,就只差像火山似的喷涌而出了!
她再也等不住了,她要自己出去找!
也不管孟青翼的去向,她直接带着一群侍卫出了长公主府,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先是去了将军府,却被告知少将军根本未曾回来过。
找了一圈都不知道孟青翼的所在,好在还是有那明眼人的,只稍微给她指点了一下就让玉叶公主在离着长公主府十几条街道以外找到了孟青翼的所在。
还没进去,就听到了里面一阵弹琴的声音,听得出来,这弹琴之人的琴技非常的高明,委婉动听,让人仿佛置身其中。
玉叶公主却听不下去了,她抬脚一脚踹开大门,入眼便看到了一对宛若璧人的男女置身在小院里,女子在静心弹琴,男子则一手搂着女子的纤腰,一手扶着酒盏,时不时在那女子颈间流连嬉戏……
喜欢替嫁之农门福妻请大家收藏:()替嫁之农门福妻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