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上面的风更大,穿透过下面的山谷打在峭壁之上,又被重新刮回来,击在耳膜处,阵阵作响。
苏芷脸上娇嫩的皮肤也被这似是带着刀子一般的风割裂着,生生刺得痛。
但这些身体上的痛再痛却也没有此时她心里的痛感强烈。
心房深处的某根血管仿佛被人强行给捏住了一般,让她抽抽地痛,几乎要窒息!
青离不满的嘟着嘴跺着脚:“夫人……你看……”
这都什么事呀,刚刚救大人的明明是自家的夫人,大人怎么这么糊涂,不仅错认救命恩人,居然还顺势坐上她的马车,他怎么能这样做呢?
哼,这些个男人还真不是好东西,也不管家中是否有娘子,一旦遇到别的女人,就立马动了色心,她原本在豪门之家,京城之地,也是看多了这般家中有娇妻,还硬要纳妾的男人。
但后来看到赵晋,见他一心一意对夫人,还以为自家的大人是男人中的特例。
可看到刚刚他在看到娇娇时却连脚步都挪不开了,立刻就急急忙忙地跟着她坐上了马车。
青离不悦地抱怨:“那个死女人也真是贱,以前勾引大人时都被他发落过一次了,这一次居然还不要脸地贴上去!夫人,咱们赶紧上去,好教大人知道你在这里,看他还敢不敢再胡来!”
她是真的很看不惯这样的女人和大人。
青离抱怨的时候,还未听到她的提议时苏芷便起了要现身的打算,但在听过之后,反而冷静下来了,拉住她:“别去!”
“为什么呀!”青离不解。
看娇娇刚刚那模样,就好像狗看见了骨头一般,恨不得扭断了腰贴上去。
这会儿马车走得摇摇晃晃的还不知道两个人在里面干什么了!
虽然这样想有点对不住大人,但是她现在也是懂这些情情爱爱的人了,这孤男寡女,瓜田李下的自己都不知道避点嫌,她便是不想多想都不行!
可夫人却还要任由他们继续下去,这样她就很想不明白了。
“我们跟上去,像从前一样悄悄地跟着!”苏芷拉住冲动的她。
“哎,夫人……你就是好性!”青离不依,冒着两个喷火的眼睛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回头眼见夫人倒是越来越淡定了,不由更加不满:“得,我还成了多管闲事了,皇帝不急太监急!”
苏芷看着她这般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青离更是急了,嚷嚷着让她以后可不要后悔!
“我相信相公的为人,况且他此行的目的不简单,他既然要这样做,肯定有他的盘算,咱们别在这节骨眼上坏他的事!”
她心目中的赵晋不是这样的人,如今这般反常,必是被逼紧了,况且她早知道娇娇便是拜月教中人,听说还心狠手辣,当初赵晋所中的那根有毒的细针可不就是她唆使另一个小丫环射进去的。
而那人已经被处死,而她虽被发配边疆,这小日子看着却还似过得不错。
看来鲁心瑶曾经说过的话倒是没有一句虚言。
从前是他们小看了这个女人!
苏芷想起娇娇隐藏的身份,不禁起了探寻之心。
喝住还在发牢骚的青离,与她一起跟了上去。
娇娇一行人的马车在半道上卸下了前面的牛车,最终到达了西疆的刘营坡卫所。
此地虽为卫所,但同时也是西疆边界的一个镇子。
因为这里地理位置的特殊,普通人若是没有出入证是不能随便进去的,苏芷便只能跟到城门口便进不去了。
此地与吐蕃和北狄南部交界,这两地的人都生猛威武,经常会因为过冬时物资不够而来此地劫掠,因而这里的人常年都会受到他们的欺辱,一个个都活得恐惧,但凡有点能力的人或者在外地有亲戚的人都借机逃离了此地。
慢慢的这里便剩下了一些没有逃离能力的百姓,还有在此当兵驻守之人的家眷,
后来众人实在是不堪吐蕃和北狄军队的骚扰,在一个不知名人士的帮助下,他们将自己武装起来,慢慢地发展成为了一个军事重镇,里面的百姓全民皆兵。
未有军情之时便该下去劳作便劳作,该打开铺子做生意便作生意,但是一旦到了打仗之时,大家便都能用最快的速度拿起武器迅速将自己武装起来!
这是青离出去一趟之后打听到的全部的消息。
除此之外,只有前面那堵修得比别处都要高大的城墙。
青离眼看着自家夫人仰望着“夫人,咱们进不去,怎么办?”
她们跟到门口之后,就发现娇娇从马车里面递出来了一个黑色的牌子,守城的卫士看过之后才将他们放了进去。
而那玩意儿她们是没有的,便当即立断退出来,暂时寄居在城门口附近的一个村子里。
站在石头围墙的院子里能够看到高高的城墙,只是却进不去!
她微微叹息一声,看向这间院子的主人。
她是一个穿着粗布衣衫,面容纯朴的中年妇女。
说是中年妇女,其实她的年龄不过二十七八,但因为此地地理环境的原因,再加上自然条件恶劣,气候干燥至极,以至她的皮肤看着十分显老。
二十多岁就已经隐隐有四十多岁的模样,她此时正坐在廊下借着自然光绣着手里的鞋垫。
苏芷凑上去道:
“白大嫂,你们平日里买些针头线脑的,这都往哪儿去买?”
白氏抬起头,虚着眼睛瞧着苏芷,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哦,这些东西啊,我们一般会去附近的一个小集市,有时候会进镇子里去!”
苏芷眼前一亮:“进镇子呀,怎么进去?”
白氏一听她的话,顿时生出了几分警惕之心。
这俩姑娘是从昨夜开始到达这里的,拿了一锭五两的小银元宝说他们途经此地,但一不小心便错过了宿头,又进不去镇子,所以要在她这里暂住一时。
她家中原本有三口人,她的丈夫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儿子,眼下都去了镇子里训练,不在家里,房间便空了下来,她想着冬日来临,家中缺衣少食的,这银子够他们一年的嚼用,又见她们只是两个年轻的姑娘家,还因为害怕路上出事,将自己打扮成了年轻男子的模样,害怕坏人的人,肯定不是坏人,想必留她们住着也没有什么危险。
如此一来,她们倒还是相处颇为愉快的,直到如今听她居然旁敲侧击地问起了进镇子的办法。
白氏便觉得这事儿可能不那么简单了,她想起她家男人在离家前可是一再交代过的,他们家里这地理位置很有些特殊,就在进镇子的必经之路上,这要想进镇子却又没有门路的人,必定会来家里探询或者投宿——这在平日里倒也挺正常的,他们也能勉强靠着这笔收益赚个温饱。
但在这个时节却有些不正常。
因为近日临近寒冬,对于他们来说倒不算什么,秋收时是丰收,还能存个粮食过冬,可是对于吐蕃和北狄人来说,一到冬日他们草场的草便都枯死了,牛羊马什么的都没有办法放出来,又是一个要饿死人的日子,一到这个时候他们就要疯了,或者单枪匹马地打着主意钻进镇子里谋生,或是成群结队地直接明打明抢。
所以如今进镇子可真是一个很敏感的话题。
白氏瞧着苏芷,上看下年的,怎么都觉得她跟那些蛮子不挂相,但是她男人的话言犹在耳,却又由不得她不信,但放下鞋垫试探着道:
“闺女啊,你们这一主一仆的来这里蛮荒之地干什么?瞧瞧我们这里,马上就要冬日了,漫天的黄沙暂且不说,那些蛮子和跶子就要来抢东西了……”
苏芷眉眼一闪,她听出来白氏话中之意,怕是觉得她问得太多了,这既是在试探她们,也是在敲打她们。
如果她们不是蛮子,那么听到这样的事情,自然就会害怕,反正是外地人,有的是去处,接下来便不会再纠结进镇子的事,而如果她们是蛮子派来的前哨,那么知道他们镇子里有提防,又守卫森严,也该知道回去了,不能再往前走。
可以说白氏这话说得也是相当有水平了。
不过,奈何她遇上的却是苏芷。
她一听白氏的话,立刻便捂着脸哭出了声。
“呜呜呜……那我们在这里是不是会有危险,我要是死了的话,那我是不是这辈子都看不到我相公了?呜呜呜……我的孩子怎么办……”
苏芷说的话半真半假的,人物关系全是真的,但是其中混杂的情感提炼了一些,显得过分的深沉了几分。
不过想到她那离开的三个孩子,心中一酸,半真半假的话里却让她果真流出了眼泪,不说白氏了,连一旁的青离都唬住了,忍不住跟着心酸起来。
“呀,闺女,你这么年轻就已经成亲了,还有三个孩子?”眼前的苏芷穿着清爽的淡蓝直裰,头发高高束起,一副中性的打扮,看着竟比从前穿金戴银之时还显得年轻几分,难怪白氏误会了。
苏芷应了一声,与她说起了自己那三个可爱的孩子。
那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她说得绘声绘色,又兼有离别的愁绪,很快便将白氏给感染了。
她亦同时想到了她的孩子,与苏芷一块儿说起来,都是满心的心酸泪。
不知不觉间,白氏放下了对苏芷的防备,从腰间摸出一块黑色的牌子出来:“喏,我们都是靠的发的这块牌子自由进出镇里的,一般人都没有,只有这个还得靠着脸熟才能进入!”
这里的守卫可谓十分森严了。
苏芷的表演彻底获取了她的信任,不等苏芷问她这块牌子怎么得到她就自己说了起来。
“这牌子分为两种,一种是临时进出一次,只有一次的功效,还有的便是我们这种,认牌认人!”
也就是这种长期的就好像一个人的一块身份证,一个人一块,不许替代。
所以苏芷心里刚刚生出来的想要借用一下她的牌子的想法马上沉沦了下去。
“你虽慌,你确定你家男人进城去了?他是怎么进去的?”
“不瞒……不瞒白大嫂,我家男人以前也是做官的,但是因为……因为不满上官剥削百姓,就上书弹劾,结果反而被上官责怪,找理由发落到了这里来。
我怕他……怕他在路上出事,便一路跟随,可眼看着他被人押解进了城门,我却是无计可施!”
苏芷说着又悲从中来。
白氏连忙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安慰她。
“我懂我懂。你别难过,我家男人就在军营里当差,回头我传个口信,让他去找找你男人,给好生照顾着,你再在这里安心待着,我寻思着想法子给你弄一块临时的牌子让你进去瞅一眼!”白氏大气地应诺。
苏芷立即感动地点头道谢,直言在这里她遇上了好人。
白氏不好意思地道她也是拿钱消灾,况且她这情况她以前遇到的还不少!
因为此地的卫所实在是艰苦,所以很少有人自愿来这里当兵,军营里其实有很多人都是被流放过来的罪犯,有些罪行轻的,还能够照样凭军功升职。
所以像苏芷这样千里寻夫而来的人她也遇到了不少。
故而听来也并不觉得有异样,安抚下她之后,便匆匆地去了灶房,替她们烙了一口大饼,吃过便出门去了。
青离看着四周,静悄悄的,好似一个人也没有。
悄悄地道:“夫人,我跟上去瞧瞧!”
苏芷靠着石头凳子坐着,颇有些百无聊赖,遂点了点头。
苏芷这一等就从午时时分等到了日落时分。
这里地处西边,天黑得晚,青离是与白氏一前一后回来的。
只是两人的面容却是截然不同。
白氏笑呵呵的,事情似乎办得很顺利,而青离却不同了,满脸惊慌,一来就忍不住要将苏芷拉到房间里去说悄悄话。
不过转身间苏芷却瞧见了推门而入的白氏,想到拜托她的事,以及她看着她们的异样的目光,她连忙道拍掉青离的手,迎上白氏。
青离接收到让她等着的眼神时,无奈地叹息一声,站在一旁急得面红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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