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芷靠窗前定定地凝视前方,赵晋站在门口轻唤:“娘子!”
苏芷仿佛没听见一般倚栏沉思。
“娘子?”赵晋俊眉微皱,以为又是白泽的阴谋,连忙大声唤她。
苏芷陡然清醒眨眨眼睛抚着依然跳得很快的心房担忧地指着下面越走越近的两个女子。
“相公,你看!”这时候她不得不怀疑这南诏的皇宫莫非就是春城的金马坊,谁想来就能来——不然那一位开过娼·妓馆,还在春城的街巷间开暗娼馆的年轻女人怎么也能进宫,而且看她们身后跟着的侍女队伍,比照这排场明显身份还不低!
赵晋凑上前一看,只觉其中有一人似乎很眼熟,但名字到了嘴边却突然叫不上了,不由拧着眉头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道:“娘子,她是谁来着?”
也不知为何,明明他记忆力很好,便是再艰涩的书籍他都能够轻松记下,便是再复杂的案情也能很快理顺,但是对于女子的长相,他却从来都没有好记性。
不过看那似是而非的五官,他想他是肯定认识那女子。
苏芷嗔他:“她是黄霞!”
她就不信赵晋听到这个名字会不惊讶。
“又是她,这次可不能再让她跑了!”赵晋第一反应就是要抓住她。
这女人这么几年间可算是幺蛾子不断,而且随便哪一个罪名都够她喝上好几壶了。
“我们抓她有什么理由?”她在大明犯的罪再重,可在南诏却不管用,更不用说还是在南诏皇宫里,想也能知道,她既然敢出现在这里,背后的靠山肯定是南诏国主。
想之前太皇太后才在国主与白泽之间的战争中选择了支持白泽。
可说到底那国主也还是太皇太后的亲孙子,在刚刚的事情上她帮了白泽,那么心里再所难免会对他有些抱歉,那么在这些无伤大雅的男女之事,她肯定不会再管。
如此他们区区两个外人能做什么?
况且在他们说话的这个空档,下面的两个女人已经拐上另一条小径,不见了!
南诏的皇宫虽不如大明的大,可要想在三千佳丽里面要想找到两个女人,无异大海捞针。
“不好,与她们相熟的的那个女人已经被白泽抓了,可她们还在这里藏着不跑,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苏芷对于黄霞也有一种自来的怀疑,总觉得那个女人有些不怀好意,而且事实证明,她出现在哪里,哪里就会出问题!
“且先让她们折腾吧,咱们派人护着丫丫即可!”
赵晋的话虽少,但眼中光波却流转不已,苏芷一见便知道他的想法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相公要派谁?”
赵晋默默地算起来,丫丫身边除了太皇太后派来的侍卫以外,加上之前跟过来的青园,再有青松守着,他们倒也能够放心!
“如果她们真朝丫丫下手,一定教她有来无回!”
苏芷却没有他那么有信心,她心中十分担心丫丫,只有一个想法,将她带走,留在自己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可现在他们不能!
她想了想,拉下赵晋要求她替她画上几幅画像。
一听苏芷报出来的名字全是女子,赵晋不解,娘子一向不愿意他替别的女子作画,今日却是为何?
苏芷此时心底的想法纯属个人的猜测,不好多说,便轻声撒娇道:“相公你且画着,我只是以防万一,只盼着不起作用才好!”
“相公,第一步算是成功了,第二步何时开始,我们还能回家过年吗?”
将白泽扶上国主之位的第一步便是让现任国主出错,一个连自己的亲兄弟都要杀害都要清除的国主一点仁爱之心都没有,文武百官会知道,军中将领会知道,民众也会知道。
印象分没了,等到白泽正式取代他的时候,众人也不会觉得有多意外,这就是一种心理上的攻心战。
两人眼见此时太皇太后和白泽都在忙着,无人抽得出时间来,二人便出得皇宫想要回到驿馆。
一路行来,只见路上到处都是人,有慌乱奔走的人,还有四处巡逻的侍卫,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守着宫门的侍卫尤其的多,每个进入的人全都要经过全方位的搜查才能进去,可见在这滩表面平静的湖水下隐着的却是惊涛骇浪。
他们因为是出来,又手执太皇太后亲自赐予的信物,倒是能够在其中自由来往。
可两人刚出关卡,还没有走出瓮城,就听见里头一片嘈杂:“来人啦,来人啦,太皇太后遇刺了!”
苏芷心头大惊,连忙道:“相公,咱们必须得马上进去,丫丫就跟着太皇太后住着!”
赵晋跟她一般着急,已经拉着她往里面跑去了。
可是这些侍卫在放他们出来的时候倒是态度还好,但是一听出事了,便立刻要关宫门,这是规矩,一旦宫里出事,宫门是一第一道要封锁的地方,要将所有要进入的和要出宫去的都断绝掉,以免刺客混入其中潜伏出去。
洗砚打前锋道:“我们大人乃是大明派过来出使南诏的使臣,乃是太皇太后的客人,我们必须立马入宫去,你们也敢拦着?”
“不好意思使臣大人,出事封住宫门乃是宫规,我等实在没有权限!”侍卫也是一脸惶然,他也没有办法呀,谁让规矩立在这里了!
“去找你们夜王来!”宫门现在归白泽管,苏芷下意识扯住了从在宫里后就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一个小侍卫。
想他应该是奉白泽的命令来看着他们的,当时因着他们也没有别的想法,见他跟着便也就由着他了,这会儿却记上了。
“我……我……哦,好的!”他乍然被苏芷点破身份有些慌乱,但好在乱过之后到底还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从怀中摸出一物,拔出里面的引线,只听“嘭”地一声就在空中放飞了,留下了一地的碎屑。
苏芷疑惑地看向那扎在人群中一点儿也不起眼的小侍卫,要不是赵晋观察入微,她其实根本没有看出来他跟普通侍卫有什么两样,但没想到他竟然是白泽派来监视他们的。
等那信号弹完全升空,小侍卫道:“王爷看到之后就会派人来接应咱们!”
守宫门的侍卫看着他们要不手握太皇太后手谕和令牌,要不就手持夜王麾下信号弹的人,知道他们的确是要进去帮忙,但他却是一个死板的人,奉了谁的命令,便十分强硬地坚守着他的岗位,还客气地对他们说职责所在,请他们谅解,不过他们要是真有夜王的放行手令,他也是要放的!
苏芷和赵晋是自着急,可面对硬如铜墙铁壁一般的宫门却也无可奈何,只能静静等着。
不一会儿,宫门便从里面被打开了。
“进来吧,王爷早就料到是你们!”一个女人骑着马出现在苏芷面前。
她一袭红衣像一支行走着且正在燃烧熊熊烈焰的火把一般。
“赵夫人,我们又见面了!”那火把……不是帕萨莎吗,她见到苏芷竟然笑着主动开口招呼。
苏芷心里浮上一抹不好的感觉,但看在她替他们开了城门的份上,并没有多说,只是握紧了赵晋的手,牢牢地跟在他的身后进入宫中,一边还有小声地提醒他:
“相公,小心她,她是国师的女儿!”
赵晋回握她的手,手指指尖轻挠:“她已是白泽的人!”
两人在中天楼的雅间里做的那些事,早就被暗卫报到他那里了。
女人心海底针,苏芷却不那么容易相信帕萨莎,毕竟她的青蛇之死她可还历历在目,便一路走一路防备着她。
一路上皇宫四野都戒严了,一律不准随意进出,每个门,每道坎都有侍卫把守对来往之人严格搜查验证。
“他们在找什么人吗?”苏芷小声地问。
赵晋点头,看他们手里还拿着画像,正大对着每一个被他们瞧见的人对比着。
走近了瞧,苏芷顿时睁大了眼睛:“相公,那画像……那画像不是咱们离开之前让云松交到丫丫手上的吗?”
因为在宫里见过黄霞与那个身份莫名的女子之后,夫妻俩一直对丫丫的安全十分不放心,于是便让画功好的赵晋画了一幅黄霞等人的面貌图交给青松,让其给丫丫拿去并告诫她,这画上面的女人都不是好人,如果她在宫里见到了一定要远远地避让开去,而且万万不能单独与她们相见。
帕萨莎见夫妻俩一直窃窃私语,很不高兴地嘟囔:“她们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潜入太皇太后的宫殿里行凶,眼下一个已经被抓,但是她们还有好几个同伴逃走了,太皇太后被刺了一刀,受了惊吓如今已经昏迷,王爷大怒,命所有侍卫一定要将其抓住。
你不是会医术吗,如果不想让太皇太后出事,还是快一些吧!”
她态度不是很好,但是事情倒是交待得差不多了。
苏芷一听太皇太后受了伤,脚下倒的确快了两分。
只是心里却有些疑惑,太皇太后怎么会受伤了,她身边不是有很多的侍卫守着的吗?难道她让这些人近身了?
这般想着,圆顶大脑袋的白色宫殿便到了。
还没进去,就听到了里面孩子细微的哭声:“呜呜,太皇太后你一定会没事的,我娘亲来了,她是大夫,是神医,她一定能救你!”
“丫丫,别哭了,哀家……没事,还能说话,还能说话就死不了!”
“呜呜,都怪我,要不是我太皇太后你就不会受伤了!”
“不怪你……不怪你,可不许丫丫瞎说!”
苏芷原本急促的脚步顿时僵滞在门口,扶着门框的手指好像带沾着胶水一般紧紧握住,而身形却几乎站立不稳。
“娘子,稳住,太皇太后受伤了,咱们得快些进去为她诊治!”关键时刻赵晋一把抱住了她,将她扶着进去。
寝宫里,伺候的宫女稀稀拉拉地站着,丫丫靠在床榻旁,倚在青园怀里,小小的胖手握着太皇太后的手,婴儿肥的小脸颊上带着泪,圆圆的大眼睛里溢着痛心,这般模样的丫丫简直让苏芷心疼。
“丫丫!”她一边心疼地看着她,一边替太皇太后把脉。
“娘亲来了,我娘亲来了,太皇太后你的伤一定会没事的!”丫丫激动地抹着眼泪,同时看着苏芷的眼神充满期待。
短暂的把脉时间,在这一刻,好似时间停滞住了一般。
“阿芷,我皇祖母她可还好?”白泽从外面回来,一身银甲还未脱去,手中握着的长剑还留有殷红的余血,身上隐约可闻血腥味,可见他刚刚又进行了一场小规模的屠杀。
苏芷拧眉:“脉搏无力,气息吞吐缓慢,太皇太后伤得不轻!”
她听之前帕萨莎说过她原先是受伤昏迷了,现在却醒过来了,但遗憾的是并不是她的伤情缓解了,而是被伤口处的痛意刺醒了。
这是痛到极致了才会将原本昏迷的人又痛醒过来。
“你一定要治好我皇祖母!”白泽握住她的手腕。
苏芷瞪他,甩开他的手:“你别妨碍我,我开一张药方,你立刻让人去抓过来!”
她说着先喂了她一颗急效的止疼药,又查看了她手臂上的伤口。
还好这一刀砍偏了,没有伤到要害,不然痛了这么久虽然不至痛死,但是也早就失血过多没了。
她双手按住伤口,不得空,便瞅向帐帘外的赵晋:“相公,我现在要清洗伤口,你伸手进来替我递东西!”
赵晋曾经看她替人治伤治过无数次,虽然药理依然不太懂,但是程序却已经明了,闻言立刻点头。
“伤口清理液。”赵晋自然地从她腰间的荷包里拿出她所需的物品。
“匕首!”
这个苏芷也有,不过放在另一侧,赵晋又匆匆去摸,而此时白泽却已经递了上来。
赵晋一手摸出匕首,一手挡住他:“你的不行!”
“我要刮掉上面的血渍,侍弄伤口的刀面必须要消毒!”苏芷接过赵晋用火消过毒的匕首看白泽脸色难看便解释了一句。
“三七粉,金疮药!”
“纱布……”
赵晋连忙上前将她所需要的东西一一递给她。
白泽在一旁看着夫妻俩动作行云流水,配合默契,在这刹那间仿佛两个人就是一个人似的,赵晋就像苏芷生出来的一双手,所有的动作都与之匹配得再默契不过了。
他的心酸涩无比。
苏芷专心着手里的伤口,在清理时,太皇太后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但当她手上的金疮药下去的时候,太皇太后忍不住低低地唤了一声:“哎哟,疼!”
听着这个慈祥的老人发出极其无力地声音,苏芷的心仿佛也跟着跳动了一下,她的动作慢慢变得轻缓起来。
血彻底止住了,清理好了伤口,又紧接着了处理好了其他地方的几处小擦伤之后,苏芷才松了一口气,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
才歇一会儿,宫人已经将药煎好,苏芷亲自给太皇太后喂完了一碗药才放手,而此时的她已经满头大汗,浑身虚软,站起来的时候因为没有站稳,双腿一软便倒了下去。
“阿芷小心!”白泽一直在她的侧前方,见此连忙伸手来扶。
而跟在她右后方的赵晋却早就有所预料,手臂已经揽住了她的纤腰,将其紧了紧瞪住他:“王爷不必紧张,我娘子有我了!”
苏芷一般连续替人治外伤花费的时间都会很长,而起来后就会有一些晕眩的感觉,他在收拾完苏芷的随身药品之后便早就在一旁守候着了。
白泽的脸更臭了,只是此时太皇太后重伤着,却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便转而道:“皇祖母伤势如何?”
“太皇太后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伤势不大要紧,只是需得静养,受伤的右手万万不能动!”
那伤人的匕首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当真是削铁如泥,所以伤得并不深,但是口子却开得长缝隙裂得开,她怕引起众人不适,因而并没有替她缝合伤口,只能靠药物刺激自然愈合,所以在表皮未曾愈合之前万万不能动弹。
“皇祖母没事便好,辛苦你了!”白泽掩去焦急,朝她微微一笑。
苏芷报以微笑,赵晋替她收拾好身上的瓶瓶罐罐,转向白泽:“此事乃是谁人所为?”
行凶竟然都行到太皇太后身上来了,真是好大的胆子!
白泽低下头:“此人化妆成宫女的模样潜入寝宫,若非……若非丫丫,皇祖母恐怕已经……”白泽想到当时太皇太后被刺时的场景,心底的弦瞬间被绷得紧紧地,双手紧握成拳,该死的刺客!
还记得当时正值午时,皇祖母邀他前来用午膳,他正好走进来,皇祖母和丫丫一左一右挨得近近地坐着,看到他来,还亲自替他取了象牙筷招呼他快些入席。
谁知他还没有走近,便看到一人从那群上菜的宫女们的队伍里走出来,人越走越近,突然听到丫丫激动地喊叫声。
“白叔叔小心,她是坏人!”
话音刚落银光一闪,他下意识躲开,顺道出脚踹了那宫女打扮的女子一脚,却见她身形灵活,不仅没有摔倒,反而中途一个转身朝着丫丫扑了上去。
眼看着他的距离过远无可奈何时,却见太皇太后突然怒斥:“大胆毛贼,在哀家面前还敢伤人!”她伸手便挡,却没曾想那宫女手中早就藏有利器,她手指一去,便立刻听到“嘶啦”一声,手上血流如注,吓得丫丫当即一头扑上来,用手死死将她的伤口按住,强行止血……
“王爷……找到她们的踪迹了!”白泽回忆的思绪强行被打断,却来不及生气,便立刻追问:“在哪里,本王要亲自去!”
他倒要瞧瞧这些人到底是些什么货色,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白泽起身,苏芷看了一眼太皇太后的伤,叮嘱丫丫和一众宫女嬷嬷们好生伺候着,自己拉了赵晋跟上去。
她想看看那几个女子是不是就是她心目中的那几个人选!
喜欢替嫁之农门福妻请大家收藏:()替嫁之农门福妻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