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高僧终于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明亮而质朴的眼,虽然年近花甲,但眼瞧着却好似婴儿般清亮。
“女施主既已有牵挂,便无需多想,既来之则安之!”说着做了一个手势:“请回吧!”
接着便再度闭上了眼,这一次许久再无动静,仿佛真的睡着了!
走出门外,苏芷看着外面不知何时挤掉阴云露出的阳光,透着白白的云,青青的山,红红的砖墙,折射出彩色的霞光,一时之间光芒万丈,好似沐浴着佛光!
苏芷心有所感,高僧真的是高僧,他能看得出来她的来历,甚至都能感受得到她按压在心底深处的恐惧与害怕,也能够触摸得到她的迷茫与慌张!
因而他最后给她指了一条明路:“既然已经有了丈夫孩子,那么既来之则安之!”
她的心突然间就放下了,整个人变得极其的轻松!
眉宇间那常年隐藏起来挥之不去的阴郁此时也被这霞光照得散去。
“娘子!”最了解她的赵晋侧身,一眼看到苏芷眼中的明媚与脸上灿烂的笑,他也顿时笑了!
虽然不能完全理解刚刚娘子与那高僧打的哑谜,但有一句话懂了。
他和孩子都是她的牵挂,是她要为之而留下的因果!
“以后我再也不用担心娘子会离开我了!”他一时心喜不由有些忘形。
一旁的摄政王妃掀了掀眉,以长辈的身份道:“咦,你以为有这么容易吗?可别忘了有好些人都对你有这个好娘子垂涎三尺了,你要是不好好守着她,学那些个没用的书生胡乱谋事,只怕阿芷能够放过你,我这个做姨母的都不会放过你……”
她与文澜是知己好友,而苏芷既已确定是她的女儿,那她这个姨母自也当得起!
赵晋连连躬身,道自己不会。
“我也相信他不会!”苏芷朝摄政王妃甜甜一笑。
母亲真是个有福气的人,不用说自家爹爹爱她入骨,有一个那么爱她的老太君,还有一个会挂记着她的太皇太后,这里就连她的情敌也视她为好姐妹……
但这一切母亲福薄竟然都不曾享受过便仓促离世,倒是给她留下了这般厚重的宝藏!
苏芷感慨,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只觉这里空气极其清晰,悠悠一望,几乎就能望穿了整片天空,就连远处京城的城廓都能看得到!
这边事了,摄政王妃为免苏芷又迷失方向,这次特意亲自领着她走了一遍梅林,带着她游了一圈,便算着太皇太后清醒的时辰将她领回了禅院。
这回赵晋虽然依然没有被允许进入院中,却得以在院外等候——因为这里有那个女人,他实在不放心!
苏芷进去后跟太皇太后委婉地表达了她的病因和病症。
太皇太后保养得宜地脸上显出一抹犹豫:“你是说我这身子骨不好的原因是因为太胖了?”
苏芷低头,不好多说,生怕一句话说错了,得罪了贵人!
“母后,可不是嘛,我当初生下演儿后,不也是那般模样儿吗,整日里窝在房中,连门都不怎么出。幸好遇到阿芷替我治好,不然连母后你身边都不敢近前来了!”
一般普通的胖倒也没有什么,只要身体好,但那时候她是真地已经严重影响了身体健康,就像此时的太皇太后一般,用苏芷的话各种超高指标!
闻言,太皇太后打量着自家儿媳妇,她给自己添孙子的时候,她也是回去看过的,的确比现在胖了两圈儿不止,可看看现在的成效,她不由有些动心。
况且,她这胖得太过了,整日里动也不想动,浑身不自在!
于是她便允了,苏芷按照摄政王妃的规格替她制定了恰当的减肥方子、食单、运动量……
各个方面苏芷都琢磨得极其细致,唯恐落下哪一点影响疗效。
她这认真的态度取悦了太皇太后,摸着她的手背夸了她一句,又看向摄政王妃:“这要是真有效哪,兰儿你也该替你母亲引见一番!”
摄政王妃的母亲也是个中年之后开始发福的妇人,身子骨亦是各种不好,常常害病!
摄政王妃笑了:“母后说得是,我早就记在心里了,这不得让阿芷先替你瞧好嘛!”
有好东西,她当然要往上面孝顺,可谁能比得过太皇太后的贵重了,自然先依着她了!
太皇太后笑了,苏芷发现这个老人儿似乎格外爱笑,也难怪这把年纪了还显得这么年轻,俗话说笑一笑少一少,倒也的确如此了!
苏芷留下各种治疗的方子,离开时,太皇太后命人赏赐了好些东西给她,苏芷本能的推辞,却被太皇太后薄责的看了一眼:“怎么地,我这个长辈的劳动你这个小辈治病,还赏不得你东西了?”
啧啧,这话说得,苏芷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只能福身收下赏赐。
摄政王妃送她出门拉着她的手让她以后要适应与太皇太后相处的节奏,她脾气性格都很好,当然前提是不要招惹到她,也不要犯到她忌讳的事儿,否则那爆脾气说爆发也就爆发了!
这般叮嘱一回,苏芷便道她想回京了,因为老太君已经派了世子爷苏远前来接她。
摄政王妃点头:“你们便先回吧,我们也快要回了!”
马上过年了,太皇太后再怎么怕冷也得回到后宫里去,这是规矩!
如此就当话别了!
寒风飒飒,苏芷坐在马车上回望青云寺。
这是第二次踏足此处,每一次给她的印象都不一样,但都有让她记忆犹深之处,上次是她与分别许久的赵晋见面,而这次却遇到了能洞悉一切的高僧!
“外面风大,娘子快放下车帘!”赵晋说着看向不远处高岗上的八角亭。
遥远的距离却让他一眼看到了站在其中的那个黑衣女子。
她似乎也捕捉到了他的目光,正勾着唇朝他挥手……
赵晋眉间一沉,他感受到了来自于玉娘浓浓的不怀好意,他不由吩咐身旁的侍卫和婢女:“小心一点,务必要好生护着你们小姐!”
苏芷素手轻弹,撩开车帘,眉眼清盈:“怎么了相公?”
“那个女人来了,我曾听傅大人说起过,他曾经与那女人打过照面,她最是睚眦必报,若是真的认出了你我,恐怕这一路上不会太平!”
那群人的恶劣与狠毒在千佛山时就已经可见一斑!
苏芷忧心忡忡地看着四周:“那怎么办?”
见苏芷如此担忧,赵晋有些后悔刚刚不该把实情告诉她,引得她如此担忧。
娘子现在只需要安心养胎,做她喜欢做的事就好,其他的事都有他!
自己能做的他都会亲力亲为,若中做不到的便尽力创造条件,借助他人的帮助也要做到!
想了想,赵晋指着最前面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苏远道:“大表哥在了,他虽然做的大理寺少卿,却是出身正宗的军营,还曾上过战场,有他在,这些宵小放肆不了!”
看着苏远高大的身影,苏芷方才微微有些放心。
只这心刚放回去,在马车经过一处宽大的十字路口时,却突然听到一声尖利的叫声:“啊……撞死人了,来人啦,我老头子被这伙人的马车撞到了!老头子,老头子,你可千万不要死呀!你要是死了,也也只能跟着你去了!”
隔着厚重的车帘苏芷也依然听得清清楚楚,她掀帘一看,却见那尖叫的老妇人指责的竟然正是她乘坐的马车!
而车夫已经涨红了脸,一脸愤怒地瞪着她:“老太婆,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们府里的马车根本没有碰着你家老头子!”
“哎哟喂,大家伙儿快来瞧瞧嘞,这苏国公府仗着势大欺辱我们这什么都不是平头老百姓了。哎呀,老头子,你……啊,流了好多血,你不要死,不要死,我们家女儿刚刚没了,你要是再没了,扔下我老婆子一个人也只能随你去了!”
苏芷侧头看去,这是一个清瘦的老太婆,五十岁的年纪,佝偻着背,脸皮枯如树皮,可一把嗓子又尖又细,口齿也极其伶俐,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
苏远打马过来,初始以为只是普通的事故,便稳重地道:“老婆婆,你先别着急,要真是我们的马车撞的,该怎么赔我们便怎么赔!”
“啊……瞧瞧……瞧瞧这国公府的世子怎么说话的,我家老头子倒在你们马车下面,不是你们的马车撞的,难道还是别人家的马车撞的不成?你们是不是想拿国公府压我们,我……我告诉你,我……我不怕的,我死都不怕……呜呜,老头子,你死得好惨呀!”
她说话颠三倒四,还边骂边哭,吵着闹着地抱着还在地上大喘气的老头子嚎起丧来,把她老头子都气得脸色黑沉,紧着一双枯树般的手指掐了她好几下,才把她的情绪稳住。
苏芷皱眉,老太婆不知道是真情流露还是演技太好,一时间哭得十分逼真,引得周围路过的商贩和其他入京的大户人家家属都围过来看起热闹来。
甚至有人已经开始指指点点。
“瞧,这就是苏国公府,还满门忠烈了,原来私底下也不过是草菅人命的主,马车轧了人,竟然还想以权压人,真真是叫人大开眼界了。”
“就是,就是,亏我们还把他们叫成边疆保护神,这一代不如一代,现在跟那些只会鱼肉乡里的贪官污吏有什么分别!”
……
众人的话越说越难听,三人成虎,说到最后的时候,已经变成了苏国公府故意用马车轧死一老汉,不仅不说道歉赔偿的事儿,甚至还打算把那为老汉鸣冤的老太婆也给一并轧死,幸好被他们围观才勉强活命。
不然这两条人命都不保了。
“这些人……我……”苏远一向身居高位,又在簪缨世家长大,气性大,性子直,此时哪里受得这冤枉气,顿时跳下马车指着那老太婆就要发作。
这样一来,正好验证了别人传的,他们想要杀人灭口的事儿。
赵晋在他的手指指过去的时候,连忙拉住,而此时一道看不分明的银针却朝着老太婆飞过去,苏芷一直关注着这边,对银针又敏感,眼眸紧缩,赶紧大喊:“小心!”
眼看着那银针对着老太婆的咽喉刺去,就要坐实国公府灭口的传言,苏芷紧张得小腹紧紧刺疼,心口慌乱地跳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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