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芷吓了一跳,听这声音好像是赵灵,想着她一大早趁着下的一场寒雨领着赵母去山里捡菌子去了,这会发出这么惨烈的叫声,别不是出事了吧。
她循着声音一路小跑着追过去,在不远处进山的那条崖沟下,看到了赵灵。
她满眼期盼地看过来,见到她这肥硕的身子一头扑进她怀里:“呜呜……大嫂,大嫂,村头的李老二欺负我娘!”
苏芷跟着她往沟里走看到赵母被人推得跌倒在地,身上的蓝布粗衫沾满了泥水,盲杖也被扔到了一边,以至于她十分狼狈地在地上摸来摸去。
她上前捡起盲杖扶起她,俯在她耳朵旁小声安抚一番,将她往赵灵身边引去,用树叶子擦了擦声瞪着不远处的那人:“你干什么欺负老人?”
那人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头癞子,穿得破破烂烂地,正嘻嘻笑着看她:“哈哈,你这个死胖妞也来了,想打架啷个?”他们家赵晋来了他都不怕,还怕这胖婆娘?
苏芷哪里敢打什么架,她这一身肥膘刚跑了这么点远的路, 就已经累气喘吁吁的,这会儿弯个腰迈个腿都困难,拿什么跟这长得纤细,看着灵活的柴火棍子打?
“大嫂,他抢我们菌子,让他还给我们!”赵灵指着他手里笼着的竹筐怒气冲冲地指责他抢了她们一大早好不容易找到的菌子——这足够他们吃两天的食物。
“拿出来!”被赵灵信任地看着苏芷觉得自己不能怂。
那李老二瘪着嘴才不理会她,一边翻出竹筐里的菌子给她看一边用肥粗的手指着她的额头骂:“啧啧,瓜婆娘,也不晓得撒泡尿自己照照长成啥子德性,到了老子手上的东西,喊老子拿出来就拿出来啊,我呸,艹……”
他骂得顺嘴,口水直泡,苏芷再好的脾气也被骂出火性,叉着腰上前就要对骂,只眼神一动看到了那竹筐里的菌子,难怪不是他下得了手,里面有小红菌,还有好几样熬煮出来好吃的菌子,可打眼仔细看着,在那堆鲜货里却还有一样类似于长得像平菇的小白菌。
听着他那源源不断地骂声,苏芷细长的眉眼闪了闪,眼底勾出一抹冷意,强行把怒意收了,默不作声的上前扶了赵母往山沟里面走。
“嘿,臭娘们,瓜婆娘,你给老子莫走噻,看老子不把你这死胖子打出翔来!”李老二操着浓浓的巴蜀口音冲击着苏芷的耳膜,她忍了又忍方才忍下。
一旁的赵灵却是不服输的性子,她失望地看了一眼苏芷,弯腰捡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就要朝李老二砸去。
苏芷吓得连忙拉住她,轻声制止:“别动!”
“大嫂,他欺负我和娘,你不仅不帮我们,你还……你胆小怕事,我可不怕!”赵灵小小的脸上全是对她的不满,说着家里已经没有余粮。
还说这几天他们一家子省吃俭用,把好吃好喝的全让给她养伤养病,可现在要用到她的时候,她却怂成这样,小小年纪的赵灵实在是看不起面前这死胖妞,当然不肯听她的,挣扎着就要扔过去,直到被赵母发现才劝下了她。
“听你大嫂的,那李家我们惹不起!”赵母叹息一声,皱纹满布的脸上全是无奈,他们孤孀寡母的,这村子里的人欺负他们都成习惯啰!
赵灵跳着脚骂着,全然不复先前那副懂事的模样。
苏芷知道赵家为了她的确付出良多,那赵晋为了补她生病花费借银子的亏空,现在天天贪早摸黑的去书局抄书,可面对那债却只是杯水车薪。
可以这么说,他们要是再没有别的产出和进项,一大家子人恐怕要在这寒冷的冬日饿死。
她心底一阵压抑,只觉得压力山大。
不过她在现代的时候习惯了承受压力,在最初的慌乱无措之后,她很快镇定下来打量这片土地。
因着昨夜下的那场寒雨,此时地上湿滑不堪,青黑色的地衣交织着,落叶三三两两地盖在上面,她看得心思一动,把赵母扶在一块稍微干爽的石头上坐着,捡了镰刀趴在一棵松树下就低头刨起来。
“闺女,你这是做什么呢?”赵母听到动静,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看着她的方向。
苏芷顾不上回答,因为镰刀在她的挥舞下破到了地下二三十厘米处,已经看到了一大团黑色的东西。
这玩意儿长得像一颗颗放大版的桑葚,上面还长着小木炭一般的小孔,成团分布着,又像堆积而成的核桃山。
她心里一紧,不由激动起来:“我们有吃的了!”
回到家的时候天气阴沉沉的,没有太阳的中午就跟黄昏似的,赵晋怕今日下雨,家里又没有伞,便也回来得早,一进来就看到他那慈祥的老母亲坐在廊下摸索着纳鞋底,那胖媳妇带着赵灵和赵煦在院子里的石缸前洗洗涮涮的,手底下是一团乌黑的东西。
他盯着看了半晌也没认出来那团黑东西是什么,俊眉一扬疑惑地道:“这是什么?”
“猪拱菌!”
呃,这名儿闻所未闻。
“大嫂说跟普通的菌子一样能吃,还比那些都补!”赵灵先前已经从苏芷那里了解过了,此时小脸上洋着兴奋地替自家大哥科普。
苏芷则一边听着,一边补充。
猪拱菌是块菌的一种,生长于地下,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发现可以食用,但看赵晋一干人等的反应,这村子里的人应是都不知道它可食用,毕竟这菌子的生长环境和生的这模样,试吃都需要勇气!
苏芷人胖,扑在地上洗了一会儿就累了,教会赵晋后,起身去了灶房。
赵家一共四间房,都用黄泥裹茅草修建,最大的是堂屋,最小的是灶房,里面小的除了泥砌的灶台,就只够放下一个大石头凹的水缸和一个缺了腿的碗橱,下面垫着石头,她轻轻一打开,就东倒西歪的,吓得她赶紧扶住了它,轻易不敢再乱动。
不过小是小,打整倒是干净。
她把米缸剩下的那小袋白面倒出来和好,洒上自家种的葱花,搅吧搅吧放进烧红的锅里,很快一块块酥香的葱油饼就出锅了,厨房里溢出阵阵饼香味。
中途赵晋进来送洗干净的猪拱菌,瞥了一眼那正在忙活的人儿。
只见那女子体型肥胖可动作却煞是利索,在烟火的映照下,那圆润的黑脸被火燎得红扑扑的,汗珠沾在鬓角处欲滴未滴,他手心一痒,差点就想伸手替她擦掉。
不过没等他动手,被汗水沾得浑身不舒服的苏芷侧了脸用袖子使劲抹了一把,那胖脸上瞬间睁大的双眼显得无比清澈,长长的睫毛在一片油烟中闪出了别样的韵味。
赵晋一时之间,不由看得呆了!
苏芷看他站在门口,清秀的脸上愣愣地,瘦弱的身体把光都挡住了,连忙唤他:“赵晋,你来掌火,我这用它熬个汤!”
赵晋看了一眼她肥胖的身子,有些担心她会累着,劝她道:“你伤才好,还是我来吧!”
苏芷笑着看他,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倒是个体贴人儿,这两天无怨无悔地抄书贴补家用,回来也是认真仔细地照料着她,竟没有半点坏脾气。
不过现在倒不是他表现的时候,她瞅他:“你知道怎么做吗?”
赵晋还是第一次见这物什,自然不会做,不过他却说不会可以学,苏芷以赶时间为由果断地拒绝了他,只让他帮着烧火,自己则操作起来。
其实猪拱菌有很多种吃法,在国外可以做刺身,在国内可以凉拌、爆炒,但最有营养的吃法是跟乌鸡熬汤,不过现在啥也没有,就只能放些野菜在清水里薅一把纯熬汤,虽然不及那些美味却也有自然的鲜香。
很快这一样硬货,一样汤货摆上了桌,一味鲜香四溢,一味清新香脆,俩孩子闻到味疯狂扑上来,两双黑漆漆的眼眸紧紧盯着,用力地咽口水。
苏芷扶了赵母上桌,那香味飘过,赵母也是食指大动,不过她到底对自家的存粮还有些了解,这味儿一闻就知道是用的白面,她刚兴起的食欲便突然没了,有些伤感地说委屈了苏芷,可家里只剩下这么点白面。
苏芷不是缺心眼的人,一听就知道赵母是心疼白面了,她安慰道:“白面虽然用完了,但很快我们就能赚到铜板买了!”
她敢这样说全仗着今日寻到的猪拱菌,她琢磨着这地儿的猪拱菌还挺多,只是有些难找,但这菌子以前是她农家乐的招牌菜之一,找这玩意儿她有的是法子,所以她有自信凭着它改变生活的现状。
她当即提议,吃完午饭他们就紧着时间去挖些回来,一方面可以自己留着吃,另一方面还能拿到集市上去卖!
说着苏芷心里便高兴起来,原想她在这里的日子还挺难过的,只觉得山重水复疑无路,但这会儿伤势好了,竟然这么快就柳暗花明又一村,日子眼看着就要好过起来!
她说得兴奋,错过了赵晋眼中那抹担忧与疑虑。
赵母听过则是重重叹息一声,听到俩孩子咽口水的声音抬了抬手,让他们开吃。
苏芷低着头捡了一块葱饼放进赵母的碗里,自己咬着筷子还没动手,突然听得外面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很快院门就被人一脚踹开,歪歪扭扭地动了几下摔在地上,接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冲进来,后面还跟着若干看热闹的村民。
领先那穿着一身靛蓝色粗布短袄的老妇人连招呼都不打,“扑通”一声扑倒在地就大声哭闹起来:“哎哟我的亲娘嘞,我的亲儿老二嘞,你硬是可怜哦,去山上捡把菌子都教人弄死求了……”
听了这带唱连骂的话,赵家人终于知道这来的是李老二的家人。
先前李老二在山沟里抢了赵母捡的菌子后回去自己煮了吃过后就倒下了,他们现在是专门来兴师问罪:责怪赵母和苏芷想用毒菌子害死他们家二儿子!
这事儿赵灵一直记着,现在心里都还有疙瘩,一听就不舒服了,立刻就要上前去对骂。
苏芷是知道内情之人,眼眸一动,肥胖的脸上神情也不见慌乱,低头喝了一口水便要辩驳一番,却突然见得眼前一道身影晃过,却是刚刚坐在她身旁的赵晋上前拦在她们面前:
“杜嬢嬢,我母亲和娘子自来善良,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温柔与清润,似高山峡谷溪水流淌,又似春风拂耳细声呢喃,不见威势却自有一种让人不忍反对之意。
那刘氏爬起来叉着腰喷着口水大叫:“赵书生,你给老娘起开,老娘今天不找你麻烦,把你后面那个死婆娘交出来,你老娘我信得过,但那个胖求得很的娘们老娘今天硬要让她给我幺娃子填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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