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州南口村。
黄泥卷茅草搭的屋子,散发着阵阵霉味,砖块和门板搭成的床上蜷缩着苏芷那坨圆溜溜的身影,萧索的秋风透过门缝刮进来,吹进她半闭的嘴里引起咳嗽阵阵:“咳咳……咳咳……”
“小梳子……”身旁年轻的女子连忙给她递了一杯水。
苏芷虚弱的接过喝了,捂着心口连咳数声才缓过来。
“小梳子你怎么那么想不开,好好的要去跳崖,要不是赵伯母刚好路过……”
苏芷捂着脸一脸抑郁,她该怎么说,寻死的是原主,不是她这个刚穿越来的人。
苏玉慧张张嘴想说什么,见粗布门帘突然被掀开,她吓得连忙低下头,一个矮瘦的老妇人黑着脸进来:“死丫头硬是不安生,莫不是看杜员外家要撒油菜子,想装死不干活?”
苏芷揉揉后脑勺,这是堂祖母老李氏,村里出了名的泼辣子。
她裹了裹舌头下意识道:“我……我没有!”
听她声音清越,老李氏恨恨地戳着她后腰窝骂道:“死丫头命啷个硬,难怪不是克父克母!”那天晚上她被送回来的时候全身都是血,他们一家还以为她熬不过去了,没想到竟然醒了。
苏芷被骂得一个激灵,原主寻死的记忆突然涌入脑海。
她自小到大长得又黑又丑还胖,但她有一门自小定下的娃娃亲,未婚夫是镇上杜员外家的大公子,他刚中了秀才,派了媒婆前来商定婚期,因为半个月后要上县里读书,所以婚期定在十日后。
可因为苏芷并不是苏家亲生的,有这门好婚事,苏家人想留给苏家二丫。
苏二丫长得貌美如花,心气颇高,想到杜家大公子长得既英俊又有才名,她当即舍了她自小与赵家定的婚事,一心一意备嫁。
可苏芷不干了,只她胆小怯懦,不敢明着哭闹,只敢摸上青云山瞅了个最高的山崖往下跳。
可也不知道到底是她命好还是命歹,这么一跳竟然没死,被同村瞎大娘救了,弄得一身伤回来,同时苏家不厚道欺负孤女的话也传了出去。
为了不被村里人的口水唾沫淹死,苏家人不敢再当着她的面说换亲的事,却也没打算好好照看她,把她扔在门板上,借口没有银子请大夫,让村里的赤脚大夫在山里拔了几株草药,敷在身上了事。
就这般喘了好几天气儿,昨天夜里终究没熬过去,这才有了她这个异世孤魂的到来。
她没死是好死,可她却从此失去了她最爱的男人,失去了她在现代经营得风生水起的农家乐,失去了一切……
尤其当她掀开硬得像石头的被子看到她的身体:白萝卜一样的手臂,水桶一般的粗腰,还有大象腿……
不敢相信,在现代肤白貌美拥有大长腿的她,一朝穿越居然……她赶紧摸了摸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不见了,只有跟手指上的老茧一样粗糙的脸——还是跟脸盆一样大的大饼脸。
她的心口急剧跳动着,难怪李氏看着她的眼神那么嫌弃!
在极度的疼痛中睡了一觉,才勉强把这件事消化完,可知道了又怎么样,她虽然保住了小命,但胳膊腿连着脸上都是伤口,动一动都能疼掉半条命。
所以她只能躺在这烂木板上等待命运的宰割。
这头苏芷还没有哀呼完,天刚亮的时候,她就被老李氏从门板上挖了起来,一边胡乱地往她身上罩衣衫,一边咬牙恶毒地道:“你不是想要嫁人的嘛,起来噻,大红的嫁衣,绣鸳鸯的盖头都准备得好好生生的!”
苏芷身上的伤还没好,一动就撕扯得痛到浑身颤抖。
可老李氏却不管那么多,粗鲁地把她囫囵塞入了嫁衣里,平常女子成亲应该有的开脸、送妆礼,拜别父母……礼仪什么的都是没有的。
等到炮杖声响起,痛得晕乎乎的苏芷被弄入花轿里,伴随着暄天的锣鼓声,花轿起行。
而此时被塞在花轿里整治得昏沉沉的苏芷根本不知道,苏家这一日嫁的并不只是一个女儿。
“哇,苏家这回可是双喜临门,把两个女儿都嫁了出去!”
“可不是,听说都是娃娃亲噻!”
“那是,不过这俩闺女一个嫁的是镇上的杜员外,一个嫁的村尾的破落户赵家,啧,这差球大了……”
……
苏芷模模糊糊听着,来不及多想,就被轿子颠得难受到连自己名字都想不起来了。
两顶大红的花轿走到村口的时候,走在前头的轿子径直朝着出村的方向而去,后头却在村外绕了一圈后又从另外一条路回到了村里。
苏芷在苏家的时候虽然没有怎么感受过成亲繁琐的礼节,但在她要嫁的这边却感受到了。
从踢轿到下轿到跨火盆,拜堂……一应的礼数齐全。
其中令她印象最深的是那双从下轿的时候就牵着她的手,透过厚厚的鸳鸯盖头,她看到那双手白皙通透,手指纤长,好像生来就是用来握笔的手,难怪他的书读得那么好,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
“小心!”其次便是他的声音,温润清凉,好像夏日溪涧的清水浇过心间,无比熨贴。
当时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杜家大少爷这么好,难怪苏家人不惜把她往死里逼也要抢过这门亲事。
送入洞房后,苏芷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掩在盖头下的双眼并不妨碍她看清新房里半旧的大红喜帐和床单,狭窄逼仄的屋子,寒酸简陋缺胳膊少腿的家具根本不像有钱人家。
正当时房门被推开,一道红色身影闪进,接着那道清凉甘冽的声音响起:“玉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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