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的婚事不能答应,这是梅大人心里认定的事,他不指望荣华富贵长长久久,却总希望族人能因为自己而兴旺,族里也不只是他这一支,大家都恪守着祖训,自来是不攀龙附凤的,这也恰恰是梅家能保持这么久的富贵的原因。
虽然心里对女儿有愧疚,也觉得女儿好容易有求自己的事不能答应怕女儿伤心,可是在思来想去之后,他仍旧下定了决心,对梅夫人说:“你要多看着她一点儿,她不在我们跟前长大,行事多有任性妄为之处,跟我们其他的孩子不同,我知道她心里对我们有怨怼,可是也没奈何,这件事,是断然不能纵容着她的性子来的。”
梅夫人抿着唇半响没有说话,隔了一会儿,忽然说:“清雅呢?你准备怎么处置?”
之前梅四小姐的那番话实在是让她心如刀割,男人跟女人不同,很多女孩子家细腻的感情他们是不懂的,所以梅四小姐说的淡淡的,他们也就觉得这些不过是一些小事。
梅夫人却知道女儿会有多难受,这种被人欺压最近的人却不能替自己作主,凡事都要忍让看脸色的感觉,梅夫人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心碎。
她处处都听丈夫的,谨遵着三从四德的教训,自来都对梅大人的话深信不疑,所以已经让孩子吃了这么大的亏。
从小就不能在父母身边长大,现在长大了回来还差点儿被人设计赶出去,被人鸠占鹊巢,梅夫人觉得自己咽不下这口气。
清雅到底不是她生的,她心里把亲疏远近分的很清楚,新仇旧恨加起来,她是想要清雅滚出去的。
在她看来,这样的人根本就是白眼狼,而且还心术不正,留在身边也是极大的祸害。
梅大人却犹豫了,他迟疑着说:“好容易把孩子养的这么大了,她也不过是一时糊涂,之前的事毕竟太久远了,到底是怎么样,其实怕是阿四自己都记得不甚清楚,这一次的事,我看就算了吧,不过阿四既然不喜欢她,那也罢了,你替她寻门亲事,把她嫁出去吧。”
梅夫人疑心自己是听错了,人家来害了他的女儿,而且几乎都算得上是出手恶毒了,他竟然说的出这次的事就算了的话,还让她给她找一门不错的亲事?!
这是怎么想的?!梅夫人忍无可忍,白着脸冷笑了一声:“你自己女儿的亲事没了你不觉得怎么,现在居然还要替害女儿的人找亲事?!”
梅大人知道妻子的愤怒,他叹了一声气:“我们养清雅也不容易,何必都已经只差临门一脚就功德圆满的时候闹出这等事来呢?”
男人的想法大约总是更加现实一些,梅大人仔细的给梅夫人分析利害:“我们都养了这么堵年了,从来也没听说过她有什么不妥当,大家都说我们教养的好,要是她真的被我们送走了,那我们怎么说呢?别人怎么会信说她犯了错-----这么多年都好好的,大家都对她称赞有加,阿四一回来咱们就说清雅不好还把人给送走了,那我们成什么了?人家会信吗?人家只会说咱们是自私,为了自己的孩子才这么说的,到时候我们这么多年的心血又算什么呢?”
梅夫人几乎都被丈夫的这番话给说服了,她一时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摇头说:“可是她做了这么多坏事,差点儿害了我的女儿,我还得给她找一门好亲事,找个好婆家?!我是在恶心谁?恶心阿四还是恶心我自己?!”
她不肯,想了想就坚决摇头拒绝了梅大人的要求:“这样的人,你以为她嫁出去就一切太平了?我看她就是太过自私太过心胸狭窄,否则的话,那么小的时候就会跟阿四过不去?!她根本就是嫉妒阿四罢了,等她出嫁了,会不会撺掇着婆家人来对付我们,老爷有没有想过?!我看老爷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这种白眼狼的心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暖的起来的?”
梅大人没话说了,他也不过是觉得这么多年的心血付之一炬可惜罢了,若是梅夫人强烈反对,他当然也就不会再继续强烈要求,他嗯了一声,顿了顿就说:“既然你不同意,阿四也厌恶她,那不如就把她送出去罢了。”
梅夫人想了想,就点头:“就说她去瞧我母亲了,我准备请我母亲给她说一门上好的亲事,我母亲毕竟在苏州是有些名声的,我这么说,别人也会信。”
梅大人自然没什么意见,只是叮嘱说让她小心些,别叫下人传出不好听的话去,影响了家里的名声。
这件事便这么定了,梅夫人可和梅大人的思想不一样,她是真正的厌恶透了清雅,男人总是更心大一些,女人却不同。
只要一想到这些年她因为这个白眼狼而忽略了自己的女儿,甚至叫女儿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她的心里便实在不是滋味。
既然得了梅大人的这句话,她当然就不会这么轻易了了这件事,喊来了府里亲近的心腹,她径直便吩咐她们:“等会儿过去请清雅姑娘过来,另外再去准备一辆马车,准备几个跟车的人,你们也辛苦些,出一趟远门。”
众人都有些吃惊,不知道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面面相觑了一阵才应了是,陪着笑问她是要去哪里。
梅夫人倒也没有藏着遮着,她很干脆的说了:“去一趟苏州,替我拜见拜见老太太,另外再把清雅姑娘送过去,苏州人杰地灵,最是养人,也出才俊们,我们家好容易养了她一场,当然是要善始善终,给她找个好去处了。”
她说这话的语气可不真的像是想要善始善终的样子,她的几个心腹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便都安静的垂下手立在一边等着听她的吩咐。
梅夫人缓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说:“你们这一路上,都把人给我看仔细了,若是人中途有什么不妥当的,可别怪我不讲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