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像是过了很多年,吟霜额头上的冷汗都顺着额际流向了颈窝了,垂着头看着地上的方砖,过了也不知道多久,终于听见楚景吾艰难的挤出了一句话。
“儿子觉得......”楚景吾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一把已经坏了的琵琶,许久才接下去说:“儿子觉得,不管是谁,做错了事,总得付出代价。赏罚分明,才能令行禁止......”
吟霜吃惊又不过分吃惊的瞪大了眼睛,许久才在心里轻轻吐出一口气。
临江王沉默了一阵,片刻后才哂笑了一声。
临江王妃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带的孩子,她带出来的孩子,楚景行怙恶不悛,最后死了,楚景吾却是一片忠诚,实在是个再好不过的人。
他的手指起起落落的敲打在桌面上,也像是敲打在众人心里,过了也不知道多久,才开口说:“你们要交代,那我就给你们一个交代。”
他说,停止了动作看着众人:“让王妃去清修祈福罢,山东那边叛乱至今未平息,生灵涂炭,王妃去敬天祈福,也是应当应分的。”
外头的人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这是大家族里头处置这些犯了事的女眷们的通用的手段了。
当初的镇南王妃到现在的临江王妃,每一个都是这样的。
这样的处罚对于她们来说也极重了,毕竟锦衣玉食的生活可再也没有,青灯古佛的日子不是谁都能忍受的了的,对于她们这些娇生惯养,一切都习惯了用最好的女眷来说,这种心如止水的日子可不好过。
楚景吾松了口气,哀求的望着沈琛,希望他能同意。
不管怎么说,只要活着就好,他也不喜欢自己的母亲,可是母亲总是生了他的人......
沈琛却换摇了摇头,笑了一声:“她当初在南昌的时候不是也曾经去清修过了吗?在佛祖座下修行了几年,我看她的戾气也半点没有减少啊,何况去菩萨跟前聆听教训,这恐怕不是惩罚,还是在度她罢?一个坏事做尽,心里一点善念也没有的人,在佛前待再久,也不会改变恶毒的本心的。再说,就算是真的关她进去,她就能安静了吗?她不去找别人,凭着她王妃的身份,也有无数苍蝇想过去沾一沾腥罢?”
这个话就说的实在是太不客气了,临江王抿了抿唇忍不住呵斥了一声:“住嘴!你说的这些是什么话!”
可是他心里又知道沈琛说的这些话再对不过了,只要临江王妃的身份还在,就算是她真的被关进去了,也多的是人想要在她身上谋取好处替她做事的。
就跟之前的徐家一样。
他有些无力的站在原地,看着沈琛问他:“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杀了她,或是废了她,给她一座院子让她住着。”沈琛冷着脸,像是已经思考了无数次,出口便将早已经想好了的处置结果说了出来:“我知道王妃的本事,这么多次了,她也不是少禁足了,更不是没去清修过,那些东西都是没用的,说到底,她恨透了我,只要活着,就会想尽办法杀了我,可是我也是要成家的人了,我不想让自己的妻子以后也跟着我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他说的理直气壮,害人的不是他,一直以来咄咄逼人手段层出不穷的也不是他,临江王妃做的那些事已经足够她死好几次了,他实在算不得是过分。
临江王吓了一跳,虽然早有准备,可是真当沈琛这么说,他又有些怅然,耽搁了许久,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外头响起了他管家的声音。
是郑王和卫安来了,临江王挑了挑眉,看了沈琛一眼,沉声道:“去请她们进来。”
反正大家都已经知道了,郑王和卫安也都知道是临江王妃所为,要瞒也瞒不住了,倒不如听听她们到底想怎么样。
不一时郑王领着卫安进来,他便笑了一声,问郑王:“刚才阿琛跟我说,让我杀了秦氏,或是废了她,你怎么看?”
郑王面无表情,丝毫没有迟疑,冷笑了一声反问临江王:“五哥觉得我该怎么决定?您也是个当父亲的人,不如替我想一想,差点儿害的我儿子死了的人,我该怎么处置她?”
他苦笑了一声看着临江王叹了口气:“五哥,我向来敬您,可是这件事,我却实在不能昧着良心说您的好话......您若是为了那个位子,连这样的事都可以忍,那以后呢?”
临江王的目光沉了下来,望着他没有出声。
屋子里的气压低的吓人,吟霜恨不得自己聋了,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来来回回就是不肯给个痛快。
听的越多死的可就越快,她跟秦管事可不同,她是主动告密的......
临江王忽然将目光又放在从进来就一言不发的卫安身上,问她:“你呢,你怎么说?”
“回王爷,沈琛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卫安答的干脆利落,目光清澈的面对临江王的审视,没有丝毫迟疑和踌躇。
临江王一怔,紧跟着问:“那你的意思是,沈琛之所以这样要求,都是你的授意了?”
“是。”卫安垂下眼皮,仿佛看不见临江王目光里的怒气,沉声道:“我告诉沈琛,若是我连我弟弟都保不住,嫁给他的代价就是把一家人都送在豺狼的眼皮底下,那我宁愿不嫁。”
她见临江王还想说话,便静静的又道:“王爷知道庆和伯吗?”
京城谁不知道庆和伯?
这个因为庶子跟继母之前的争斗而出了名的男人,在京城的贵族圈子里一直是一个笑柄,在新任妻子和庶子之间左右都不讨好的夹心人,真是丢尽了男人的脸。
卫安仿佛是看出了他的意思,微笑问他:“王爷也想成为下一个庆和伯吗?”
这句话显然是把他比作庆和伯了,临江王忍不住怒道:“大胆!”
沈琛咳嗽了一声。
卫安便笑起来:“怎么?王爷是觉得自己跟庆和伯有哪里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