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成器明白他在想什么,略笑了笑,就道:“你也知道沈琛的能耐,别人查不到的事,他跟林三少却未必不能,因此现如今当务之急,你是得先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想想之前还有什么隐患没有,陆元荣又还有什么事不在你的掌控中的没有,先把这些事情给彻底先了结了罢。”
蒋松文没有迟疑,略微想了想,就嗯了一声,而后问:“那然后呢?如你所说,沈琛不会放过我,我就算是杀了沈琛,那也还有临江王府。照你这么说,我想了想,那就算是卫安死了,还有林三少呢,你这么个意思,岂不是就是说我一下子得罪了最不能得罪的两个人?一个林三少不必说,那可能还是未来的国舅爷.....”
他说到这里就皱起了眉头。
董成器知道他回过味来了,看着参茶的温度已经快要凉了,便端起来一饮而尽,轻声道:“你想的都没错,不管是临江王最后登位,还是咱们这位六皇子继位,算起来,对咱们家,对老爷子,对你,都没有什么好处。”
蒋松文瞪大了眼睛。
之前隆庆帝的意思,可是扶持六皇子,而后让蒋子宁跟林三少等人从中辅佐。
不管怎么说,那蒋子宁也算得上是未来帝师了,六皇子年纪又幼小,少不得得靠着他,那蒋家的权势便不会受到影响。
可是现在的局势来说,却的确是未必了。
他要对卫安动手,且还被林三少得知了,林三少偏还跟卫家是天然的盟友,对卫安也一往情深。
若是如此算下来的话,那未来的国舅爷就已经跟他们站在对立面了。
那蒋家还能讨什么好?
他惊了一跳,站了起来有些焦躁的在屋子里走动:“要是这么说的话,那蒋家岂不是走投无路了?”
“也未必啊。”董成器施施然的笑了笑:“此路不通,那便走别的路嘛。”
“还有什么别的路可走?!”蒋松文立即反驳:“不管临江王还是六皇子登位,这么说的话,我们都没活路了,早知这样,还费这么多功夫对付什么沈琛,直接等死不就行了!”
董成器便摇了摇头:“说你笨你还喘上了,你没法子,我没法子,难不成老爷子还没法子?老爷子人老成精的人了,他要不是看出了这一点,这回会出手指点你?不管怎么说,去问老爷子,总是没错的。”
蒋松文莫名便想起前朝的陈庆来,那也当了二十三年首辅的人物,可是在新帝登基之后,就被一脚踹了,最后连死了也没钱下葬,被草草用了席子一裹,也不知扔在了什么地方。
他们蒋家现在还不如陈庆,陈庆至少当年还没怎么得罪过新帝,不过就是因为权力太大碍着新帝的路了。
现在他可是结结实实的得罪了林三和沈琛。
等到晚间回了老宅,老爷子终于见了他之后,他便忍不住将这件事跟老爷子说了,末了看着蒋子宁的脸色,支支吾吾的有些为难:“老爷子,您跟我说句话,我现在心里不安的很。我知道,沈琛不该得罪,可是现在不该得罪,那也得罪了.....”
蒋子宁人已经很老了,可是就算是这样,他一双眼睛也少见浑浊,仍旧清亮的很,此刻他看了儿子一眼,不紧不慢的放下了水:“是成器提点你的罢?你哪里能想到这么远,只有那小子,走一步看八步的,才这样狡黠。”
蒋松文服侍着他下了地,扶着他在旁边的榻上坐下了,才跟着坐在脚踏上嗯了一声:“我知道,我这些年捞的是有些太狠了,这些年我也考虑着收手了,可是沈琛他们根本不给我留余地.....”
蒋子宁笑了一声:“他们给你留什么余地?他们又不知道这背后站着的是你。”
蒋松文一下子被堵得没话说,好一会儿才讷讷的:“反正这仇是已经结下了,儿子想过了,沈琛跟林三少没一个是省油的灯,怕是以后日子不好过,连累你。”
蒋子宁便一下子扑哧了一声,伸手在他额头上戳了一下:“得了罢,你就是这个时候才能想到你老子!那你想的也不是你老子倒霉,想的是你老子完了,你也就跟着完了罢了。我还不知道你?”
他说完,见蒋松文怔怔的,叹了口气就道:“成器那小子说的是啊,现在是仇已经结下了,还不是好解的,若是实在不成,那也只有你死我活了。”
蒋松文垂下头想了一会儿,有些忧虑:“可是圣上现在看重临江王.....”
再不济,而且还有六皇子呢,就算是六皇子登基,现在卫家一样炙手可热。
蒋子宁嗯了一声,很自然的伸出脚来任由儿子亲自脱了鞋,才道:“是啊,圣上看重临江王,召临江王进京,很大可能是有效仿仁宗孝宗的打算,就算是最后不成,那六皇子登位了,林三少也不会任由我们坐大的,怎么看都对我们没好处。”
蒋松文就有些急了:“那怎么办?咱们就这么坐以待毙?!”
实在不是不想退,而是一旦退了,那就可能是万丈深渊,再也不能爬起来。
蒋子宁定定的看着儿子一瞬,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脸:“既然临江王不能上去,六皇子也不合适,那当然是.....”
他眯了眯,眼神变得晦暗不明,连带着声音都似乎有些含糊不清了。
可是蒋松文还是一字一句都听的清清楚楚的,他清楚的听见了蒋子宁说:“实在不行,那便让他们都不成吧。”
蒋松文打了个冷颤,让临江王登不上那个位子还好说,挑拨是非便是了,可是让六皇子也不行,那是什么意思?
他实在忍不住惊恐,看着父亲,连说话都有些磕巴了:“爹,您....您不是要.....”
蒋子宁微笑在他头上重重拍了一下:“想什么呢?!我是说,除了临江王,不是还有别的宗室吗?!能当这个位子的,也未必就只有他啊!那个位子,多的是有人想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