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和伯夫人的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青,竟跟一个调色盘似地,冷的让人觉得可怕。她盯着林大奶奶看了一眼,才收起了脸上的讥诮:“事儿还没完呢,御驾这不是还没回来吗?你怎么知道镇南王是奉了哪边的命令带着京营的人反扑回来的?”
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林大奶奶苦笑了一声问她:“娘!您说,镇南王素来是不是圣人心腹?何况若不是圣人下令,镇南王何以能指使得动三大营指挥使们?!他们可一个个的都是人精!”
庆和伯夫人只觉得眼睛酸痛,头也被这个儿媳妇说的头晕脑胀,坐在椅子上却还是咬着牙死撑:“不会的,不会的......都传来消息了,说是皇陵地动,圣人失去了消息,地动啊!那可是地动!前些年,前些年保定曾有过一次地动,死伤无数,保定府几乎成了死城.......”
她是想说,小小的皇陵,真要是震起来了,隆庆帝哪里还有命回来呢?
天灾面前,人命可等渺小?
纵然隆庆帝是真龙天子,又能对天逸如何?
她很想隆庆帝死。
说到底,她们庆和伯府之所以嫡庶不分,庶出子女都爬到了嫡出子女的前头,就是因为庶出的这个几个都报上了隆庆帝的大腿。
隆庆帝愿意提携她们,给她们脸面。
所以她的日子才过的这么艰难。
她之所以会对长安长公主的提议心动,也是因为事成之后,她就不必再看庶出的子女们的脸色,这爵位也就踏踏实实的会在自己的儿孙名下。
可说的好好的,长安长公主也说过了,一切都已经准备的妥当没有任何纰漏了,怎么又出错了呢?
是啊。怎么又出错了呢?
长安长公主也正这么问自己。
她少有的慌张的不能自已的蜷缩在榻上,看着进来的袁嬷嬷,急忙抓住了袁嬷嬷的手腕,有些失态的问:“怎么样了?外头怎么样了?”
她不知道怎么的,一出了京城便病了,在驿馆里差点儿起不了床,就只好留在驿馆休息一阵才动身。
可是京城的消息还有皇陵的消息她都是跟楚景行及时在沟通的。
原本事情进展的还很顺利,宫里御林军他们发动了宫变。
可是后来宫里竟就失去了消息。
而皇陵那边听说地动是的确地动了。
可是等到她收到消息,却惊讶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地动炸出来了一块巨石,天象示警,在巨石上出现晋王不孝,天子伐之的字样。
这样一来,皇陵地动的原因,就全被归咎于,上天想跟隆庆帝示警,说晋王造反乃是不合乎天意的行为,应当天诛地灭,天下共讨伐之的意思了。
消息到了这里就中断了,楚景行那边没有再给她送过消息来。
她在绝望惊恐之余更加觉得日子难挨。
袁嬷嬷摇了摇头叹了声气:“不过京城那边倒是有信来。”
长安长公主立即抬起了头:“什么消息?”
“镇南王率领三大营夜袭德胜门,自德胜门攻入京城。德胜门将领李玉军被乱箭射死。”袁嬷嬷喉咙动了动,片刻后才又轻声道:“而后一路高歌猛进,攻进宫城。听说,御林军指挥使等等尽数已经被俘。”
长安长公主瞬间便觉得天旋地转,一下子竟连坐都坐不稳了,只觉得眼冒金星,好一会儿才紧紧的抓着袁嬷嬷的手腕,不可置信的反问:“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
她已经尽其所能的安排到最好了,每一个细节都兼顾到了。
怎么还会出错呢?
而且还出了这么大的错。
她努力的冷静下来,可是想什么都只觉得头一片雾蒙蒙的,忍不住伸手拍打了自己的头好一阵才停下来,茫然的问:“那地宫那边呢?地宫那边,还出了什么事?”
如果镇南王能指使得动三大营的人话,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隆庆帝是给自己留了后手的。
可是怎么可能呢?
这件事从来没有泄漏过风声,知道的只有皇后,难道皇后会自己不要命了去说出来?
那隆庆帝为什么会暗中给镇南王这个权力?
是不是早就对他们起了疑心?
想到这个可能性,所有的惊惧和恐慌直冲心脏,长安长公主只觉得心脏忽然跳的异常的快,而后又有些难以言喻的隐痛,渐渐发展至疼痛不止。
她揪着自己的衣襟,痛的额头上的汗大滴大滴的滑落,在床上痛的打滚。
袁嬷嬷也忍不住有些慌了手脚,看着长安长公主痛的面色惨白,汗滴如雨,急忙转身让人去请大夫。
正在此时,长公主府的管家狂奔而入,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礼仪不礼仪了,跪在长安长公主榻前便报:“殿下!皇陵地动,圣人乃是真龙天子化身,幸而无恙。如今已经派锦衣卫查明,地动乃是因为晋王细作在皇陵周边布置了大量的火药而引起.......因为发现的快,伤亡人数不多。圣人已经得到京城出事的消息,已经下令让锦衣卫指挥使林三少清算晋王余党,御驾已经打算回京了。”
长安长公主极力的忍着心里的翻江倒海似的难受,强忍着问:“那.....除此之外,可还有什么消息?”
她是在追问楚景行的消息。
楚景行是跟着一同去了皇陵的,要是事情进展顺利的话,他会跟着一同回京。
可是现在中途生了变故,真正的晋王派来的人固然是完了,可是谢二他们呢?
他们是直接听令于楚景行的,不知道楚景行会不会随机应变,逃离这个漩涡。
可是她心里也知道,这希望简直可以说得上是渺茫了。
毕竟对于楚景行来说,他除了勇往直前,已经完全没有旁的路可走了-----京城的事情没成,那些御林军指挥使和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之流的人定然会供出他们来保命......
长安长公主思及此,撕心裂肺的咳嗽了一阵,连五脏六腑都似乎要一起咳出来,不一会儿就喷了一口血在手帕上,手帕上的登时鲜红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