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现在就要过问什么的对话,未免是太有些勉强自己的了吧?”
“毕竟对于我来说,你还只是一个客人。”
她这样的话说得真是含含糊糊的啊。
仿佛是和平时的样子有那么一点的不同。
但是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不过都是一样的要把自己区别性地看待。
为什么还只是把自己当做一个客人,而不是可以交往的朋友?
还有,为什么说,如果是问自己一些私人一点的问题,就是在勉强着她自己的呢?
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多想什么。
也应该是根本就没有对于她的话,琢磨一番的意识才对。
不管那真相是他在和自己的一道意念对话,还是在和那意念里面包裹着的一个形象交谈。
“但我可是一个非常有趣又优质的客人,难道你一直都没有发现过吗?”
“要是和你在一起的话,年龄什么的也都是那么的合适。”
“对于这样特别的客人,你也能够舍得一点都不喜欢吗?”
这真是非常符合他风格的挑逗呢。
但她却是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非常冷静和镇定地承认了这样一个事实。
他还是同样的穷追不舍,坚韧不拔。
“那么,你一定是讨厌着我,甚至是恨着我的了。”
“因为如果不是那样的恼恨我的话,为什么会要这样折磨着我呢?”
“而且,你是应该知道的。我可是真的真的是从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过来这里。”
“飞越过了千山万水,还有非常辽阔的海洋而来。”
“对的,就是这样子的风尘仆仆,专程为你而来的。”
“难道你就那么冷酷无情,忍心不珍惜这样真心和专一的一个我吗?”
她还是非常认真,或者说很刻板地点了点头。
除了印证他这样的猜测之外,还加上了几句话。
像是在嫌弃那点头的动作过于单调和机械,不能够充分地表达出自己的坚决。
这怎么看都是她一贯的做法呢。
“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那又会怎么样呢?”
“或者说,如此一来,就一定还会有什么例外的事情相继发生的吗?”
“不管你是不是为着我而来,我却不是为着你而生的呢。”
“或者又还有什么可能,是专门要守在这里等着你的到来。”
“那么来说,我们反正都会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以前没有,就是以后也不会有的。”
“所以,注定了在我们之间,就是不能发生些什么的。”
这样说着,她的声音就是越来越小,渐渐不可听闻。
到最后就是消失不见了。
但那最后一句,他还是比较清晰地听到了。
只是在一听到以后,像是天旋地转,山崩地裂那样巨大的伤痛,立刻就攫住了他的心。
差一点就马上痛到清醒过来。
那还是原来的她呢。
冷酷无情是一分一毫都没有减少过。
他再一次感觉到,她的心肠,真是和那门口外面,马路边上那一块硕大的沙石,有得一比。
或者说都是同样的类型吧。
看起来是有些柔软和脆弱的外壳,被骄阳和风雨日复一日地冲刷出了岁月的肌理。
纹路一道一道,都在表明那样的褶皱深处,便是真实的内心。
稍微用力一点的冲撞,都可以直奔进入心灵的地域。
但那柔弱外壳掩饰之下的,实际上却是坚硬无比的内核。
不管是手脚还是脑袋,轻轻碰上去就会皮破血流,刮伤厚实的肉层。
梦里也会有什么宿命的悲观感受吗?
不然为什么他在梦里,沿着时间的长河溯流而上,而她依然还是不为所动。
他想要再去认真地看她一眼,像是冥冥之中,心里面生出来一丝警惕。
或者说是先知先觉的担忧。
担心以后再也见不到她。
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从后来的事实中,带进梦里面去的证据确凿的隐忧。
但也有些晚了。
他已经是怎么样都看不清楚她的面容。
就是他心里面再怎么的焦急,感觉全身都在用力,却始终是没有办法看明白她的现状。
明明感觉她就是在自己的对面。
和自己面对面的距离罢了。
但却又是万分的遥不可及。
所以,面前的那一步之遥,却像是伫立在两个世界那么远的门槛。
而那两个天各一方的世界,怕是再也不能够连通的了。
他有些害怕起来,因为立刻就感觉到了她的陌生气息。
好像在一瞬间,她就变成了像是另外一种雌性动物那样的存在。
没有女孩子的气味。
甚至不再像是人类。
只是一种类似于动物的味道,那眼睛里面也只有闪烁着的寒光,星星点点。
却是连半点的温情都没有。
看到她的影像这样一点点的消解,或者变形异化。
又黯淡下去,逐渐的支离破碎。
他想要阻挡那样不可描述的变化。
要伸出手去拉稳她,想要尽力地去挽留住她。
心目中原来的那个她。
但是刚一伸出手去,那手还远远地隔着一层空气,离她的衣角都还是好几十厘米的距离呢。
便是怎么都不能够再前进半分的了。
她却立刻就像是一个精灵或者妖怪那样的,突然从动物那一类的存在,变成了树木一样的存在。
然后连那奇怪的身躯也突然的变得高大起来,附带着的那身上附着的的衣衫还是缭绕的云雾什么的,也是愈发的缥缈模糊起来。
然而就在他有些心惊胆战的时候,更加诡异的情况出现了。
她就是非常突然的那样子对着他嫣然一笑,完全没有任何的征兆。
虽然还是一片模糊,看不清楚那样的笑容。
却是他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其中的温暖,善良。
从那些迷雾重重当中坚决地穿透过来,又在他的四周聚拢,把他包裹起来。
那可是他梦寐以求的圣洁无比的笑容啊。
就在他呆若木鸡也为此感动不已的时候,她随即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之后,在他根本就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的时候,一下子就转过那身子,再是纵身跳进了一片海洋。
这下他完全就是愣住了。
再看向那一片海,还有里面的星星点点,波光荡漾。
表面上是风平浪静,温和而又平顺。
但那画面给人的整个感觉,却是一片深重又寂静的诡异。
也许现在的那片海里面,每一个发光发亮的点,每一种光怪陆离的亮,每一道忽隐忽现的光芒,都是她破碎零落的身心。
都是他千重心意万缕情丝的影子,所有爱和希望的碎片啊。
然后他很快就觉得,自己现在的眼眶里面,那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终于他反应过来,忍不住就想要大吼一声,
“不要啊!”
只是非常可惜,那一道惊呼声,还没有来得及发出来,
他就一下子就给吓醒了。
睁开眼看到自己头顶上面那小小的一片天花板,动了动手指,这才确定自己是完好无损地活在现实的世界当中。
刚才那算是一个噩梦吗?
从带给他的难受和抗拒程度上来说的话,应该很接近那样的标准。
如果是的话,
而且她也就成为整个宿务城里,第一个让他做噩梦的女孩
那么,以后还要不要做这样的梦,也还要不要继续地梦到她呢?
在之后所有不愉快的日子里。
他并没有着急去追忆那些梦里的细节。
或者还有没有什么启发和暗示之类的线索。
反而是率先想到了,这会不会是一个对抗自己失落与沮丧的手段。
而整个的思绪,都是围绕着那个不能够确定是真是假的梦魇来展开的。
稍微现实一点的念头,比如说是彻底忘记Ane,和Elsa就这样一心一意地过下去。
或者真是做不到那样,就去另外一个城市寻找她回来。
他却是一点都没有。
好像那些对于Ane的思念,和关于Elsa的纠结,都是伪装出来的情绪一样。
不可能这么快,他就再一次的神奇地复原了吧?
这都还没有好好地睡上一觉,连梦都没有认认真真地做过一个呢,他怎么可能就变得轻松自如,毫无负担了。
不再去想Ane的离开,也不再自责和愧疚。
就连Elsa带来的麻烦感觉,也好像是没有那么的严重。
难道人的心意,真的可以变换得如此之快吗?
只是现在他连自己的心境,也都不敢再相信。
又哪里来的闲情逸致,去探求其中的真伪呢。
可能伤心是必要的,也是必须的。
不然当时自己就真会撑不下去。
而过去了以后,也就不用再去追究。
像是现在一样,哪怕只是表面上的若无其事,也比赤裸裸地面对不能够改变的事实,要好上一些的吧。
这并不是什么过河拆桥。
可能是一种必要的继续向前行走的自我保护机制。
要是一直都卡在里面的话,恐怕人类的整个世界,都早已经枯萎的了。
就像是不能抗拒的自然规律那样,在这个世界上,也就是那么样运转着的。
就算某一个人步步坎坷,以至于是遍体鳞伤,如果自己不做出调整和改变的话,也不见得别人,还有外部的现实,就要为他怎么样有所改变,提供什么方便来的。
也许,人类的社会,还有那历史当中,所前进的每一步,也都还是伤痕累累的。
哪里又会是有什么诗情画意荡漾其间。
尽管什么都不能够确定,他倒还是蛮欣赏现在的状况。
暂时之间,少了那些沉重的思想包袱,心里面也是有了些难得的平静。
也可以说是麻木。
他也懒得去确认些什么。
管它是什么情况,到底又是如何一回事。
先这样躲着,让那安宁,能够多得了一分,便是一分啊。
而且,就算是现在这样子的醒过来了,但他的身体,还有心灵,都还是懒懒洋洋的跟不上步调。
不想睁开眼睛,不想动弹,也不想起床。
更不想去吃什么早饭。
不过偷眼看一下窗外的天光,估计这个时候也不是什么吃早饭的事情了,而是快接近午饭的光景。
他真心还是不想再动弹。
可能这是自己堕落得太过头了的缘故吧?
既是不知道如何处置纠结的过去的记忆,也不敢去幻想未来会是如何,想象那里面的任何一处美好。
更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去面对从现在开始的崭新的每一天,现在的这一个世界。
从每一天生活的细节里面来看,也是降低到了最低档最简陋的层次。
那样的不堪情形,已经是持续多久了?
没有音乐,没有歌曲,也没有电影和文学诗歌。
甚至连那Bible也不读了。
原来,自己都已经是堕落到了庸俗至极,全身都隐隐发臭的地步了。
或许,这才是接二连三受到报应和打击的根源吧。
但是除此之外,他不愿意起床面对现实的另外一个原因,可能还是出于对未来的厌烦,甚至可以说是有着一丝恐惧的了。
这是他不愿意承认的一部分真相。
尽管的的确确是会有些惨不忍睹,但却是事实。
在经过了昨天晚上几乎是彻夜的被动性质的反复思考,还有那似梦非梦状态的持续煎熬之后,他也有了另外一类的收获。
与其所说那是什么收获,还不如就说是他惊弓之鸟一般的过度敏感。
一种疑神疑鬼的感觉。
就是觉得今天的世界,注定是会和之前要有很大的不同。
而昨晚,像是一座里程碑,也像是一道分水岭,清清楚楚地把他的过去和未来,尤其是过去当中,Ane和Elsa两个人的位置,标记和划分出来了。
或者说是,那样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从今天开始,他的生命当中,还会有更多更大,也更是不寻常的事件,将要发生。
对于那样的变化,他是本能的感到不喜欢,也想要躲闪开来,或者逃避开去。
所以潜意识里,自己才是这样的完全不想要去面对。
尽管直到现在那还只是一种很模糊的感觉。
他也不能够确切地说出来哪些方面就会是和以前不同的,哪样的一些改变就一定会出现的了。
但是那种预感真是来得非常之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