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她全身的重量都靠陆烨支撑,这会儿,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力道卸了去,或者说是,不得不卸。因为对方好像快要支持不住一般,整个重量都压在自己发软的身子上。
可,太过突然,她甚至来不及扶住什么,便直接躺到了地上。
然后,面前那高大的身躯也往自己面前倒过来。
……
她可以选择就地一滚,躲开再简单不过。可看着对方半眯的眸子,以及软趴趴的模样,这样摔下来必得头破血流,终是咬了咬牙,决定当个人肉垫子!
不过,她下一秒便后悔了这个决定。
对方趴下之后并没有预料中一样睡过去或者晕过去,反而像是怕砸到她一样,双臂撑地,将她圈在怀中。往日里清冷的蓝眸里带着点迷茫,染着点魅惑。
看着他尽在咫尺的俊脸,比平日红润三分的气色,她心脏不合时宜地、扑通扑通地又急剧跳了起来,小脸上亦是她未曾发觉的粉色。
陆烨细细盯着她的眉眼,像是在欣赏最精致的艺术品,眼睛半阖,唇角微勾,清冷里带着点妖冶。
他好像有些热,用手扇了两下风之后将一直系到最上面那颗纽扣解了开来,露出精致的锁骨。
但即便这样还是没什么用。许是因为太热,他额头上一滴汗珠滴到程雾微张的嘴边。她眨了眨眼,鬼使神差地,竟伸出粉嫩舌尖舔了一下那汗滴。直到感觉到一点咸意,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瞬间觉得脸上温度多了一个度。
“陆烨,”程雾咽了一口口水,伸出手撑住他逐渐压下的胸膛,轻声道,“你是不是不舒服?地上凉,起来量一下温——”话说到这里,她猛然捂住嘴巴。
那略微低哑的、带着点媚色和娇软的声音,是自己?
陆烨看着她那副受到惊吓的表情,皱了皱眉,一手撑着地,另一手空出来,拂开她捂嘴的手,然后头一低,又含住了她粉嫩的唇。
……
若说刚才那门咚的体位,她还可以接受。可现在,这姿势,也忒……
然而,容不得她多想,对方的气息已经将她完全笼罩,同样被笼罩的还有理智和思绪。
不像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那极尽温柔缠绵之意的吻,这会儿更像是狂风暴雨。
男子的强势于此刻爆发出来。
他像是所向无敌的少年将军,以舌尖为武器,唇齿为战场,勾勒着一副金戈铁马横扫千军的画面。而她,则是他为之征战的目标。
所过之处,她只能丢盔弃甲,莫不臣服。
橘黄色的光芒下,原本就有些暧昧的气氛节节升温。经过他传递的酒气充斥于唇齿之间,虽未饮酒,便已有微醺之感,只觉整个人都迷醉且寸寸变软。
陆烨原本撑着的胳膊慢慢放下,两人身子逐渐贴合在一起。他的手臂摊平,覆在她背后,挡住她被地板硌的有些疼的背,紧紧拥住她。似要为她铺平一点温床。也似要让两个人近一些,再近一些。
吻渐深,对方身上那种冷热交替的感觉也越来越明显。虽然对方的手始终规矩地放在固定的地方,可一些悄然的变化却不容她忽略。
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用尽全身力气,使劲儿推了他一把。然而,却不曾想,平时只要被他禁锢就难以挣脱的这人今日力气格外小些,她那么一推,直接便把人推倒了。
推倒了。
倒了。
额,这就是传说中的。
身教体软易推倒?
程雾眨了眨眼睛,立刻起身将陆烨扶起来。
就这么一瞬,那人却好像已经睡着了一般,长睫毛轻覆在眼睑之上,一动不动,仿佛刚才那一切都是一场梦。
终归是一米八几的身高,程雾力气不小,扶起来却也吃力,好不容易将他扶到沙发之上,却不料整个人一歪,再次沦为被压的局面。
所幸这次陆烨是真睡着了,看起来尚算乖顺,应该很容易挣脱。
只是,她刚要推开,门哐啷一声自动打开了。
她保持着一个伸出手的动作,看着对方那慢动作回放般的模样,无奈地扯了扯唇,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一时间也就保持了这个体位。
半晌,罗玉明嘴巴张了张,又揉揉眼睛。
若在这之前,谁告诉他,他们家老大有一天会以这个体位,身下压着个女孩子,他一定会冷笑一声,说一句“放屁!”
可这会儿那张斯文清秀的脸臭到极点,他先是若有所思地在程雾和陆烨脸上徘徊了一圈,随后晃了晃手中的一个塑料袋,语气不善道,“老大不能喝酒,一喝准醉,发热感冒都有可能,这些东西都是解酒的!”
说到这里,声音似带几分犹豫,斜睨程雾一眼,“老大他有sha……,额,有些状态不好,你注意点。别纵那啥——”
……
看着罗玉明那副看色狼的表情,程雾拍了拍自己发烧的脸蛋,又若无其事地捂住大概有些红肿的唇,只觉得脸快要滴出血来。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难道她要说,不是自己主动的,而是他们家状态不太好的老大?
不过比起这个,她很不能理解这个人为何一夕之间对自己态度变化这么大。所谓使出反常必有妖,自己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这孩子吗?
想了想,还是轻轻推开陆烨,将他身子放平躺在沙发上,帮他擦了一下额头上不断冒出的大滴汗珠,伸出手,仿佛理所当然一样,要接过罗玉明手中的袋子。
他醉成这般一定不好受,还是先让他用些吧。
只是。罗玉明在她快要接过之时拿着袋子的手突然一收。
“算了,这么小的姑娘除了会闹脾气还会什么?还是我来吧!一看就没什么用。解酒这种事,就不劳烦程大老板了!您还是适合谈判投资持枪——”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罗玉明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虽然这些话他是真心想说的,可老大灌下那一瓶酒时的叮嘱,却让他不得不闭了嘴。话锋一转,往厨房走去,边走边嘟囔,“总之,不劳烦您,我们老大知道了把我发配非洲可怎么办。”
程雾何许人也。尽管对方只是几句牢骚,可结合早上的偶遇到这会儿陆烨的烂醉如泥,还有罗玉明突然转变的态度,她大概已经猜出了怎么回事。
只是,陆烨说过,讨厌喝酒的人,更讨厌酒。况且,她实在不能将他同那些个借酒浇愁的人联想到一起。
可若不是因为这样,罗玉明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将对她的不满摆在明处,挂在口中?
一个谜团解开,无数谜团涌来。
一看便是发生紧急情况才会匆忙掉落在地上的手机,醉醺醺回来的一向冷静自律的男人,还有那些绝对不像是陆烨风格会发出来的短信,那一句点了删除键却未及删除的透着古怪的话。
种种迹象如一缕一缕的线,在她的脑海里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明明好像找到了突破口,却总是串联不起来。
比起来他的付出,她真的是,不合格。
垂下眸子,她半跪在沙发前,拿着一块手帕给陆烨轻轻擦拭额上不停流淌的硕大汗珠。虽隔着这么一段距离便可感受到他身上惯有的冰凉气息,却还是不停地将手探到他额头上,想试试是否发烧。
这么一会儿功夫,罗玉明已经煮好了一碗醒酒汤,面色不善地重重磕在桌子上。“程小姐麻烦请让一下,我们家老大要喝药了!”
他那句我们家咬的特别重,带着股子你这个外人速速退散的气息。程雾无奈侧开身子,神色复杂地看着罗玉明,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味道。
“告诉我,怎么回事。”
罗玉明轻嗤一声,蹲到陆烨旁边,高大的身子窝在沙发和茶几中间显得有些憋屈,他却并无半分不自在,声音有些冷。
“怎么回事,程小姐会关心吗?”
程雾也不在意他恶劣的态度,反而因此心里更加打突。昨日初见,这人欢脱友好,今天上去亦是一副对于两人之事喜闻乐见的模样,怎的仅仅一天过去,就到了如此境地?
脑子里突然就涌上来今天上去罗玉明在车上对她说的那最后一句话。
“老大他虽看上去家世显赫、出身高贵,自己又能力出众,坐拥数不清的资产和难以想象的势力,长相亦是如您所见,完美到无可挑剔。”“
“可,表面越光鲜,背负的东西便越多。”
“风光无限的背后,是无边苦楚、是不尽伤痛。三寸天堂、一丈地狱。我知道,老大既能对您和别人不同,您必是有过人之处。只是,作为他的好兄弟,我不求您带给他多少荣誉和利益,只愿您能长伴他身侧,解他万千无奈、化他无穷孤寂。”
那句话当时便让她心下生疑,此刻回味起来更是有浓郁的疑惑和不安自脑中涌入心头。心脏处如细细的针尖扎过,有些疼,有些闷。
她勉力压下一些把脑子搅的跟浆糊一样的思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些,明眸盯着洛御铭。
“要是真为他好,你就该告诉我。他喜欢死撑,喜欢把一切事情都压在自己肩头。不管做了什么事都不愿说出来。可要是身边人都是如此,他便只能受罪到底。”
见对方不语,却明显僵了一下的身子,她继续道,“你说让我解他万千无奈、化他无穷孤寂,那亦是我所愿。可现实的情况却是,我不懂如何去化、怎样去解。他的过去,我不曾参与,他的现在,我难窥全貌。我所知道的,都是他展现给我的。”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深深看了一眼眉头紧皱、似是忍受着什么痛苦煎熬的陆烨,声音慢慢低下来。
“瞧,他现在想必不好受,可我连为什么都不知道。他就是这么个人,明明如此清瘦,却总是想用不怎么宽硕的身板挡下所有的明伤暗箭。我知道他为我做过许多事,可我也知道,他做的绝不仅仅是我知道的那些。他时常受伤,昨日来时脸色也不算好,可他连让我问的机会都没给我。”
“我每次问起来关键性的事情,他总能一句话就把我气的炸毛。这样次数多了,我怎么会不知道?其实他是不想我再问。他不想给我知道的事情,我好像真的没法知道。他总是这么滴水不漏,严谨的不真实。”
“是啊,他是陆家太子爷。天赋异禀,身怀绝技。我呢?我是工薪之家小门小户出身的寒门女。纵使做出了点儿小名堂,可想窥探与他相关的事情,终究是太不自量力了些。”
……
她一句一句的说着,声音越来越低,一开始好像是对罗玉明说的,可到了最后,已经接近自言自语。
罗玉明眼神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女孩。
她脸上明明带着笑意,却让人无端觉得悲凉。和谈判、伤人、嬉笑怒骂、威逼利诱时那意气风发的模样判若两人,他甚至觉得好像从对方神色间看到了自嘲和卑微。
自十几岁开始跟着老大,他阅人无数,自诩识人精准。
昨天初见,他便知。这个女孩看似娇俏甜美、容易沟通,跟老大看起来完全是两个极端。但其实她和自家老大有着相似的灵魂。冷情、睥睨,骨子里带着与生俱来的矜贵和高傲。
即使她那点成就在老大面前可称为小儿科,真真如她所说,自不量力。可是,他就是莫名觉得。若有那么一个人,注定和老大比肩,也许,她会是最合适的那个。
然而,现如今。这个骨子里透着睥睨的女孩,蹲在地上,神色飘忽,低低诉说着和她气质完全不符的话。心中因为老大受伤而迁怒的情绪突然间散去了不少。
是啊,如她所说。老大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有的是办法瞒得住。
他身体走到现如今的地步,可不是连他都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不仅他,还有老二老三他们,统统都不知道。
十年了,除了知道月圆之夜老大不怎么好受之外,他作为出生入死的兄弟,又知道些什么?
又凭什么去斥责人家小姑娘?
“我跟他叫你一句小七。”他正思索间,程雾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告诉我怎么回事,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