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景王府门口的人群中突然出现了两个新的面孔。
那两人都做乡野丫头打扮,一身粗布麻衣,脸上还有些晒斑,她们混入景王府门口的百姓之中,还言辞激烈的随着众人一顿叫骂。
她二人言辞尤为犀利,倒是引得那些只知重复着那几句陈词滥调的百姓们赞许不已。
门内和叶阮一同观望的长风,看到那两个骂王爷骂得格外狠的身影,嘴角抽了抽。
长意如今跟了叶大小姐真是不一样了,骂王爷骂得如此毫无负担。
那个叫半夏的小丫头也是,也不知从哪里学的那些市井之语,直听得他一愣一愣的。
平日瞧着她那副样子,还以为是个胆小的,没想到骂起人来倒有几分泼辣。
长意和半夏直随众人喊了半个时辰,才似有些疲累的停下。
长意心中直打鼓……
也不知道王爷会不会听见……
半夏却有些兴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她来景王府一直都是战战兢兢的,今日这样……真痛快!
恍惚间竟然觉得景王也似乎没那么可怕了呢!
休息了片刻,长意才站了起来,拉着半夏来到人群前方焦急的道。
“诸位乡亲,我家中的兄长和爹爹都被拉去修缮堤坝,只留下我与妹妹,这眼看着这田里的庄稼就要成熟了,我心中实在是着急!”
“我们在这已经两日了,这景王却连面都不露,他有心回避,我们可怎么办啊!”
她说完马上引起了一片附和之声。
“可不是吗,我们家的情况也差不多,可是如今除了守在这里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听说这事是景王下的令,只有他才能将命令撤回。”
长意摇了摇头,深恶痛绝的道。
“不!这景王看着就是个冷心冷肺不顾百姓死活的,我们便是再在这里待上十日八日,他也不会动恻隐之心的。”
说着她目光中似燃起希望。
“不如我们去宣王府,求求那位向来仁义的宣王殿下!听说他在安阳县的时候便说过会替百姓请命的话,同样是陛下的儿子,说不定他能够帮我们。”
人群之中听闻此言互相对望了一下,正有些踌躇。
忽然从安阳县的几个百姓眼中一亮,开的口道。
“是啊,宣王殿下那日来安阳县的情形我们县许多人都亲眼目睹过,那宣王殿下可是个大好人!这丫头说得对,我们一起去找他!”
“对!宣王殿下的仁善之名便是我们这些乡野村妇都有所耳闻,我们去找他一定比在这里等这劳什子的景王好!”
一时人群中响起的应和声此起彼伏,商量片刻之后,她们便拖家带口一边打听着宣王府的位置,一边便浩浩荡荡的朝这宣王府的方向去了。
隐在门内的叶阮看着这幅景象,微微勾了勾唇。
君离知道煽动民众,她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待会儿长意和半夏去了宣王府,只要将他捧上天,顺便将景王踩下地。
以君离那伪善,且一直对景王耿耿于怀的自大性子。
她就不信他不上钩。
半夏和长意离开后,叶阮便和长风回到了为景王医治的院子。
这院子倒是一直未曾取名。
叶阮原以为君湛已经离开了,不想他还留在此处,还让人把自己书房内的棋盘搬了过来,在屋内自顾自的下起了棋。
这是第一次为君湛施完针还留在景王府,叶阮看了一眼没有准备理她的君湛,一时也不知做什么好。
突然想到今日为小七带过来的东西,便请卫嬷嬷将小七从景王房里抱了过来。
小七晚上精神,白天则喜欢睡觉,所以她每次早晨来的时候都很少见到它。
如今时近未时,卫嬷嬷将它抱过来的时候,它倒是有些精神。
叶阮从一个箱子中拿出一些与冬青一同缝制的毛球之类的小玩意,逗着它玩。
卫嬷嬷面带笑意的看着叶阮。
“这猫在府里也只认我与王爷,没想到倒和叶大小姐这般投缘,也是稀罕。”
叶阮抿嘴笑了笑,也打趣道。
“嬷嬷说的正是,我初见着它时也是觉得极为亲热,说不定啊,我与它前世有过什么缘分!”
“可不是嘛!”卫嬷嬷赞同的应声。
一旁正自顾自下棋的君湛手指微微顿了顿。
微微侧了侧眸子,看向堂中正继续逗弄着小七的叶阮。
这样的场景……
似曾相识。
那时她初嫁入景王府,却显得有些闷闷不乐,她虽然答应嫁给了他,平日对着他强颜欢笑,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完全不似她随师傅进入景王府为他医治时那般灵动。
他想着中秋夜宴上的事,或许她并没有真正释怀,否则她也不会一边试图讨好于他,一边又不愿让他碰触于她。
于是他让人寻了这只猫让它装作是误闯灵犀阁的样子,想送给她解解闷。
毕竟他还记得那时候的她曾经说过,她很小时便想养一只猫,只是随师傅四处漂泊,居无定所,没有办法照顾好,便不了了之了。
她既嫁给了她,这景王府便是她的家,他自然要替当初那个眼眸澄澈的少女,完成那个小小的心愿。
叶阮也果真收留了它。
只是后来他才知道。
她那时的闷闷不乐不是因为他。
她突然在意起容貌,让自己的颜色一日胜过一日,亦不是为了他。
她那自相矛盾的作为,只是既想替君离打探消息,又从心底厌恶于他。
君湛微微收回视线,眼中却升起深深的疑惑。
他这些日子一直观察着她。
唯恐她仍旧心系君离,成为自己来日最大的隐患。
可看她这些日子的所言所行,这投靠他的事竟并不似作假,而且她对君离亦是毫不留情。
她是被叶嫣害死的,她要对付叶嫣和肖氏一族他并不惊讶。
可是当初她宁愿舍去这天下女子都向往的准皇后之位也要背叛他,无名无份的也要跟着君离的这份情,又是为什么突然舍弃了呢?
难道她的死,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原因?
……
时至黄昏,叶阮终于等来了半夏和长意。
半夏一进到内室便激动的跑到叶阮跟前兴冲冲的说道。
“小姐,如今宣王府门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我与长意大人离开时,那宣王还亲自露面了,说明日便去向陛下呈情。”
她竟然办了这么大一件事,想想还真是又惊险又刺激!
叶阮看着半夏那兴奋不已的模样莞尔。
“是,我都看见了,你与长意今日做得极好。”
“你先去和长意一起去将这装扮换下来吧,明日还得接着去呢!”
半夏笑着应声,长意向叶阮微微颔首,也跟着下去了。
君湛执棋的手轻轻摩挲着。
“你这路数倒是简单粗暴”
叶阮此刻想着能拔掉君离的几颗爪牙,也很是高兴。
言笑晏晏的朝君湛道。
“简单也好,粗暴也好,有用就行,王爷觉得呢?”
君湛不置可否,只唇角若有似无的勾了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