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狱卒不疑有他,鹿淮便也笑道:“要是没哥哥的照顾,我们也不会这般自在。”那狱卒道:“说这话可就见外了,先来吃饭吧。”说着把食盒往地上一放。
鹿淮身子遮着印痕,只等那狱卒离开,谁知那狱卒放下食盒之后,竟向自己这边走近了两步。鹿淮心下一紧,身子往后退了退,只见那狱卒走到切近,停步说道:“兄弟,有件事我得嘱咐你。”鹿淮一愣,忙道:“哥哥尽管说。”
那狱卒道:“今天我们城令大人审问了你的同伴。”鹿淮原不明白谁是自己的同伴,随即想到,他指的是那帮十字教的教众,当即点了点头。
只听那狱卒续道:“我估摸着,明日就要审到你了。咱们城令窦大人清廉正直,不受好处,性子最是刻板不过,喜欢刚正赤诚之人。所以你明日受审之时,千万别跟他顶嘴,顺着他的口风说话,只要直认罪责,多显弱势,他便不会严惩,反而会宽饶你些。只因你不熟悉窦大人的性情,是故我特来嘱咐你一句。”说罢微微一笑,一派贴心神色。
见那狱卒是好意叮嘱自己,鹿淮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说道:“多谢哥哥嘱咐,小弟极承哥哥的情。”说着又掏出一块二两重的银子,递给那狱卒道:“一点小钱,哥哥拿去吃酒。”
那狱卒假意客气道:“你瞧,我不过是瞧在兄弟情分上好意叮嘱,又不是变着法儿管你要钱,你这不是骂我么!”鹿淮笑道:“哥哥千万别这么说,花自家兄弟一点零碎,还用得着推辞么?”说着把银子往那狱卒手里一塞,说道:“哥哥要是死乞白赖不收,莫不是怕兄弟往后再麻烦哥哥?”
狱卒这才接过银子,笑道:“兄弟要这么说,那我就收下了,明日见大人只管放心,我自会照看你。你们先吃着,我走了。”说罢把银子往怀里一揣,笑眯眯地走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鹿淮在这牢内,使点银钱,和这帮狱卒们打成一片,竟大有潇洒自如之态,浑不似监禁受苦。
见狱卒走了,鹿淮松了口气,一望墙上的印痕,皱眉道:“小鱼,你有法子将墙上的痕迹补好么?”虞晴儿一愣,不知道鹿淮为何说这么一句,尚未回答,就听鹿淮说道:“我也是问得笨,你又不是泥瓦匠,哪能修补这个。小鱼,明天那窦大人要审问咱们,你只装嗓子疼,什么也别说,一切都由我来对付。”虞晴儿点头答应,二人便一起吃晚饭。
翌日清晨,吃过早饭过后,果然有两个衙役到了大牢,将鹿淮和虞晴儿戴上手铐脚镣,提出了牢房。
刚出牢门,就瞧见隔壁的牢房里也押出一个人来,身形高大,气色衰败,正是骆木犀。
衙役们押着三人,出了监牢,经牢房甬道走到衙门,然后到了大堂。到达大堂之后,只见匾额上书着“明镜高悬”四字,两边排列着官差,手持水火棍,面色威严。
站在堂内等候了半晌,只见屏风后转出一位中年男子,身穿官服,相貌堂堂,正是明堂城的城令大人窦怀德。窦怀德往书案后一坐,一拍惊堂木,两边官差齐齐喊起了堂威:“威——武——”一边喊着,水火棍在地上顿得噔噔作响。
鹿淮不是第一次见官,一听堂威喊起,登时推金山倒玉柱,拜伏在地,口内说道:“小人拜见青天老父母!”虞晴儿见状,也忙跟着鹿淮跪拜在地。
倒是骆木犀自恃身份,站在当地,一脸傲气,立而不跪。
见骆木犀站在那儿并不跪拜,窦怀德心下一阵不快,冲一旁的官差使了使眼色。
官差会意,大声喝道:“大胆凶犯,见了大人还不跪下!”骆木犀一脸鄙夷,竟不答话。那官差大怒,一提水火棍,打横一扫,只听“啪”地一声,正中骆木犀小腿。骆木犀武功被废,一如常人,小腿被棍棒扫打,自然站立不住,登时跪在地上。
他生性倔强,刚一跪地,立马挣扎着要站起来。那官差眼尖,见骆木犀往上挣,举着水火棍在他背上狠狠一打,骆木犀一个踉跄,扑倒在地,摔得十分狼狈。
他原本是武林豪客,此时受此屈辱,直羞愤欲死,奈何没了功夫,争奈不得,若换了从前,十个官差也被他宰了。这时他扑在地上,仍不依不饶,还想爬起,一旁几个官差同时走上前来,伸出水火棍,两个叉脖颈,两个叉膝盖窝,将他死死架在地上。
一旁鹿淮和虞晴儿瞧得,心下都有些不忍,觉得一个武学大家受此羞辱,未免太过可怜。
窦怀德捻须说道:“凶犯你听了,你跪的并非是本官,而是朝廷的威严大法,本官你可以不敬,朝廷大法却不能不敬。若再敢造次,本官绝不轻饶。”说着挥手示意道:“左右,退下了。”一旁的官差抽回水火棍,回列班中。
官差离开,骆木犀颤巍巍直起身子,但却跪在了地上,不再站起,一双怒目直欲喷火。
江湖人士把荣辱看得比命重要,这不是虚言。骆木犀怎会情愿跪拜官宦?但他知道,若是再站起来,必又再遭那帮官差羞辱,心道横竖已跪,姑且暂忍一时之气,再图来日报复。
见骆木犀跪在当地,本分了起来,窦怀德甚为满意,一拍惊堂木,缓声说道:“底下凶犯听了,尔等为西界十字教教徒,扰我边界,作恶多端,死有余辜。此时落在官府手中,若直承罪责,交代十字教教内诸事,将功赎罪,本官可从轻发落。若是硬抗到底,死不悔改,那我朝廷威严大法,可绝不会容情。”话音一落,整座大堂寂然无声,落叶可闻。
沉默半晌,窦怀德接着说道:“你们谁先交代?”说罢眼睛冷冷瞟着堂下三人。
这时鹿淮直起身子,一脸无辜,大声喊道:“老父母明鉴,小人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