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前文,我就说过,我身上缺陷很大。
特别是作为一个吃这碗饭的江湖人,我这些性格上的缺陷,可以说是致命。
但我的适应性很强,我知道做出改变。
到了弘阳镇,因为大平头的死,王鑫磊没有之前和我的热情劲。
在镇上放下我后,就直接开车折返回去。
今天是农历腊月二十四,还差几天,就要过年了。
哈气成雾的时节啊。
提着一个大包,没有回鸭场,直接去了卫生所。
到了卫生所才知道,白脑壳伤口稳定后,已经被徐争他们接到李奇伟家里。
我到李奇伟家里的时候,全部人都在。
徐争他们几个在玩牌,见到我一个人阴沉着一脸回来,就连平日神经粗大的徐争,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我没有松开手里的包。
这包里面有十四支手枪,还有一把短冲。
在进镇之前,我已经提前放了一把枪,别在腰后。
“大哥,林远呢,林远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李东伟年纪小,他率先开口,朝我问道,同时伸手过来准备接我手中的包。
我没有松手,紧紧抓着手中的包,对着他笑了一下。
“林远有事,东伟,你去镇上找家饭店,炒几个菜喊他们送来,买两瓶酒,我们弟兄些好久没在一起喝喝酒,说说话了。”
李东伟疑惑的看了我一眼,似乎是他也察觉到了我语气中的生硬。
等李东伟按照我吩咐去做后。
徐争放下手里的牌,叫其他人继续玩牌,带着我进到里屋当中去。
一边走,一边过来接我的包,拉开看了一眼后,脸上有了几分喜色。
“你这次出去就是搞枪啊?”
我轻轻点头,不想多说什么,走到里屋的床边,去看白脑壳。
“穿透伤,也没有伤到内脏,并没有什么大事,不过要在床上过年了。”
我依旧只是轻轻点头,不怎么想说话。
白脑壳闭着眼,不知道是不是在睡觉。
我长叹一口气,坐在床边,看向徐争。
“当年被土匪打了两枪,要不是你背着我跑了一晚上,我可能就没得命了。”
徐争啊了一声,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我闭上眼,整个后背靠在椅子上面,好像只有和徐争白脑壳在一起的时候。
我才能够放松下来。
“这次我们去湘南,林远把我的行踪说给许牧野了,我差点被炸死。”
我感觉徐争的呼吸声停顿了一下,他没有咋咋呼呼,反而是从兜里摸出一包烟来。
自顾自抽了起来,也没有给我。
“徐争,我能有今天,离不开两个人。”
“第一个是楚江海,无他就无我,他就不用多说了。”
“第二个是你,林远和李奇伟他们都是弘阳镇上的人,是你带出来的人,是我的基本盘。”
徐争静静抽着烟,还是没有说话。
我装作腰疼的样子,轻轻揉着我的后腰。
“徐争,老辈子常说前世一百次回眸,换来今生一次相遇,我,你,白脑壳能走到今天,估计上辈子眼眸子都看烂了,所以你和我说实话,我没出来的那一年当中,你有没有和许牧野接触过。”
我一脸疲倦,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跟往常聊天一样。
装着枪的袋子,就在徐争脚边,再过去一点,是躺在病床上的白脑壳。
徐争闷闷的吐出一口烟来,“有,当时我们并没有和他撕破脸,不过都是很正常的说几句话,其他人私下有没有,我不晓得。”
我看着徐争的眼睛,徐争和我对视。
良久,我率先移开目光。
我和白脑壳在鸭场被枪击的时候,徐争恰好被逮了。
林远闹得我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甚至怀疑是不是怕枪子不长眼,打到徐争才让他先被逮住的。
有些时候我确实想当然了,或者说我压根没想过,我手下这些兄弟,会选择出卖我们。
在楚江海手下的那几年,对我影响很大。
瘤子也好,陈强也罢,甚至不知道跑去哪儿的江清波,我们之间不和。
但从来没想过去办楚江海,甚至楚江海看我们两眼,我们都知道要改自觉一点了。
林远那天第一个拿枪顶出去,我们出去不久后,枪声就停了。
他要是真没有骨头,就不是个拿枪的人了。
“徐争,如果下面的兄弟,还有和林远一样的人,我该怎么办。”
徐争丢下烟头,从袋子当中捡出一把枪来。
我腰又要疼了。
需要揉几下。
徐争退下弹匣,拆开一盒子弹,一颗一颗的往弹匣里面压。
“大哥,我最烦有人躲躲藏藏,三心二意还出卖兄弟,要是还有,不用你来,我自己动手。”
我长出一口气,犹豫之后又是犹豫,最终按住了徐争的手。
“算了,等白脑壳醒了再说,枪这东西,除了你手上这把,剩下的我来保管。”
我手里半点证据都没有,其他人不是徐争,我不敢和他们面对面去谈。
和其中一个人谈了,剩下的人都会知道。
到时候不管是有没有二心,我这群人的人心,也就彻底散了。
人心这东西没了,他们在和他们不在,没什么两样。
或许原本许牧野没勾搭上,我这样一谈,不用许牧野勾搭,他们都紧赶着上了。
我从椅子上坐起来,拍了拍徐争的肩膀。
“你不要多想,也不要和他们多说什么,其他人问,就是林远有更好的去处,跟别的老板办事去了。”
徐争沉默了许久,轻轻点头。
这种事的出现,徐争估计比我更加沮丧。
这群人是他带着出道的,而他从某种意义上,最开始是跟着我才开始混的。
我们是大哥,但我们不是神仙,不是什么都能控制。
人心与人心之间,最难琢磨。
徐争的脾气,没有去大喊大叫,甚至跟我一样,默默的将这件事压在心中。
他何尝不难受。
我们这个时代的特色,是二流子团伙,但不是影视小说等作品当中,一层一层压死人的帮派。
我们是大哥,但手下的兄弟是一个个活灵活现的人,不是一个个被我们随意抽巴掌,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脸谱。
或许每个一开始进入这个所谓江湖的人,心中都是兄弟义气。
但真要长久混下来,还能够全须全尾站着的人,早就被这江湖改变得不似常人。
经历这么一遭,我身上褪去了许多东西。
我揉了揉眉心,再睁眼时才发现,白脑壳那只血红的眼睛在看着我。
“刚才要是徐争的回答有漏洞,或者说服不了你,你是不是要掏枪。”
我眼神失去焦距,看着虚空,轻声回道,“这几天车坐多了,腰疼。”
在我们这个团伙中,除了我之外,徐争说话最管用。
白脑壳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我伸出手替他提了提被子,转身出门。
李东伟从镇上买来酒菜,大家吃得都很开心。
我夹了几筷子,滴酒未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