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到弘阳镇的当晚,我就找了电话,给叶海潮打过去。
我将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对他讲后,他只说了一句,让我在弘阳镇等王鑫磊。
弘阳镇的鸭场还在修建,有了大致规模。
等过完年开春后,去买一点鸭儿来,放到这里面来,具体一年可以出多少鸭子,我还没有来得及算过。
我知道我即将迎来许牧野的报复,只是没想到,这报复来得如此之快。
我不喜欢用好坏来评定,我所认识的所有人。
或许换一个角度,站在别人的位置上,许牧野是个好人。
他是个好大哥。
但或是性格,或是在他主导下,我所做的事,让我和他渐行渐远,直到最后哪怕迫不得已需要联手,但始终不是一路人。
特别是从这87年的腊月十五开始,我和他算是彻底没有了同行的可能。
那是我刚到弘阳镇的第一天,当时徐争他们从柳巷镇走得太急,我们这一群人吃喝拉撒,啥都没有带。
当时弘阳镇距离省城太远,远不如已经被规划成区,未来很可能并入黔阳的柳巷镇。
发展和81年的柳巷镇没什么区别。
有些时候,大家处于同一个时代,但并不是同一个世界。
改革开放的风吹起的时候,桂滇老表枪管子都快要搂出火来了,沿海的城市已经有了大都市的样子,各种纸醉金迷。
距离省城不过七八十公里的弘阳镇,都没有距离省城四十公里的柳巷镇发展得好,几乎可以说完全滞后。
有些时候地理位置也很重要。
越是这种地方,身上有着一身皮的人物,越是日不死。
今早徐争等人,去镇上卖东西的时候,被一个官家刁难,徐争也没客气,一拳就打了上去。
这种鬼地方,天高皇帝远,民少相公多,一天三顿打。
向来只有官家欺负人,哪里有被打的时候,当即叫了十多人来,把徐争和刘达还有李奇伟给扣了下来。
我本来想自己去交涉,花点钱算了。
不过李奇伟老爹是弘阳镇本地人,听到我打算花钱,怎么说都不肯,非要自己去找人。
有些时候也不是我戾气重,总觉得规矩二字,越是在落后的地方,越是不如人情二字。
就好比我11年做运输的时候,在江浙粤等地方,该去什么部门,一套流程下来就可以拿到手续。
出发也好,过境也罢,都没什么问题。
但一旦出了这些发达城市,那真一个关卡一顿酒,上下连打点带吃喝。
当然,这跟当地民众没什么关系,民众没有坐在那张椅子上,有关系的是我的八字。
我八字不好,刚好遇到这么一届班子,坐在那些椅子下面。
当时人人说在淳朴的年代,也不例外人情二字。
李奇伟老爹说他要用人情,加上刚到弘阳镇,我的事情也多,也就随了他的心愿。
让比较会说话的曾可和林远,随着他一起去。
我和剩下几人,则是在鸭场旁边临时搭建起来的棚子里面打扑克。
准备先在李奇伟家凑合过个年,过完年后在鸭场旁边修个房子,安顿下来。
白脑壳对这些不感兴趣,刚好我,李东伟,林远也够一桌牌,也就没有叫他。
就在我和李东伟悄摸在桌子下面换牌,林远脸都被扑克牌抽肿了的时候。
(当时我们之间并不喜欢互相赌钱,打牌经常用手拿着三张牌抽耳光做赌注)
外面响起了几声,我十分熟悉的声音。
枪声。
没有任何准备,枪声就在我鸭场外面响起。
随后是横飞的枪子,朝着我们待着的房间射来。
我一甩手里的牌,从旁边的杂物当中,将准备好的枪拿了出来。
柳巷镇离着省城太近,又是一个区,在那种地方,我不好将长枪拿出来。
但从布置这边这个鸭场开始,我最先准备的就是枪。
我手里拿的是一把长枪,林远和李东伟也反应过来,他们两个一个拿枪,一个提刀,紧跟在我身后。
我人没有出去,率先把枪管顶出去放了一枪。
枪这东西,你不是去打仗,更多时候威慑作用更大。
俗称听个响。
枪声响起,不管是打在天上,还是打在人身上。
都是一个效果。
听到枪声的人只要不是日天,或者情绪冲昏头脑,都会冷静下来。
林远显然不明白这个道理,我刚开一枪,他已经冲了出去。
我很担心外面有人拿着枪蹲着,就等我们出去。
他冲出去后,我也顾不得许多,只来得及对没有拿枪的李东伟说了一句。
“你手里没枪,别动,就在屋里。”
不等李东伟回答,我也闷着脑袋冲了出去。
有些时候,我运气是真的不好。
第一次被枪击,明明是想打徐争,结果枪子全落在我身上。
今天林远出去的时候,都没有枪声响起。
我刚冒头出去,脚边带着白雪的泥土,腾飞而起,崩了我一脸。
他妈的,这是就在等我出来吗。
林远和我趴在地上,用现在有了名称的射击姿势,信仰射击,胡乱的开了两枪。
等到对面没有枪声响起后,我才敢冒出头去看。
对面早已经没人了。
这种拔枪互射的场面,最难受的不是被打中。
而是没有经过训练的人,没有被开导过的人,无法承受这种压力。
我左右张望时,才看到一直在外面抽烟的白脑壳,倒在地上。
身体下面的血已经汇聚成一个小水洼。
之前因为枪战,头脑发热,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上头紧张,一下子退去。
唯一剩下的,只有手脚冰冷。
白脑壳一开始就在外面,很可能我们最开始听到的枪声,就是打在了他的身上。
我几乎是手脚并用,跟爬一样爬到白脑壳身边。
我去脱白脑壳的衣服,看他身上中枪的是什么地方。
白脑壳躺在地上,一哼一哼的样子,即使我拼命让自己冷静,依旧冷静不下来。
白脑壳喉咙里面好像堵着什么东西,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的样子。
“小……小……小波……”
我扒开了白脑壳上面的衣服,终于看见了他中枪的地方。
在小腹右腰的位置,我不知道在这块的是什么器官。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带着哭腔开口,让白脑壳别在说话。
同时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服,将贴身最为柔软的衣服堵在他伤口上。
白脑壳一语成谶,要是许牧野叫小波开枪打我脑袋,小波也只是会说一声兄弟对不起,然后开枪。
一语成谶,许牧野确实要小波来枪击我,不过是白脑壳替我挡了这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