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巷镇外面喧闹的时候,我还在睡梦当中。
直到徐争一脚踹开我的房门,我一个惊醒,从床上坐起来,伸手去拿枕头下面的枪。
见到是徐争后,我才放下心来。
“后面有狗追你啊,你踹我门!”
徐争没有搭理我,直接将我房间里面的衣柜拽倒在地。
把墙角两支长枪拿出来。
枪一直是放在我房间的,徐争有点精神病,我不敢把枪交到他手里。
“白脑壳,白脑壳,过来拿枪!”
白脑壳紧随其后,走进我房间当中。
直到白脑壳一言不发,从徐争手中拿过枪的时候,我才知道事情大了。
白脑壳打起架来狠,但他不疯。
他都一言不发端枪的时候,一定是生死大事。
我拿着手枪堵在门口,“你们两个今天早上吃枪药了蛮,说啊,出什么事了。”
徐争双眼通红,眼眶有泪珠晶莹。
“死了。”
“死了,人死了。”
我看向白脑壳,用眼神询问他。
白脑壳声音很淡,但是已经去拉枪栓了。
“陈上云死了,官家的人说肚子里面有东西。”
轰得一声,我脑子都炸开了。
陈上云,刚满十七岁,天天大哥大哥……
一时间,我感觉自己有点喘不上气来。
我想到了带着他去别的大队偷鱼,跟土匪起冲突的时候,他屁股被子弹划过,在地上一拱一拱的爬着。
“昨晚有人看到刀疤那两个亲戚,跟着他走了好长一段路,今天他就……”
我胸口堵了一团死面,我怎么喘气都喘不出来。
白脑壳这两句话,在我听来无异于五雷轰顶。
让我头重脚轻,站都站不住。
“徐争,白脑壳,把枪放下,既然公家的人来了,我们等他们走了再办事!”
我已经用了我最大的努力,让我的话听起来很平淡。
但依旧是止不住的颤抖。
徐争通红着双眼,不说话,提着枪就要往门外走。
我堵在门口,声嘶力竭都吼出来,“我说了,等官家走了我们再办事。”
我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一时间让徐争愣住。
白脑壳深吸了几口气,好像平复住了自己内心的躁动,伸手接过徐争的枪。
把枪放好之后,我带着徐争和白脑壳出门。
一路上,我听到不少人在议论,镇上那个大鱼塘边上死人了如何如何。
还有陈上云的惨样。
这些话听在我耳中,就跟针落在我心上一样。
等我赶过去的时候,陈上云的尸体已经被白衣服的官家,收拾上车,准备拉到区里去。
“把车拦下来,拦下来,我要看一眼!”
我话刚说完,徐争直接站在路中间。
“先停下!”
跟土匪的死不同,土匪所在的弘阳镇,距离省城和区委这种地方远,在出事的第二天。
许牧野安顿好我们后,就去赔了钱粮等物,下面不举。
许牧野上面也有人,使了劲。
今天从陈上云尸体被看见的那一刻开始,就开始往闹大的方向走。
这次来了七八个白衣服公安,两辆偏三轮和一辆带着车厢的铁皮车。
最前面那偏三轮的公安走下车,一手扶着枪套上,一手指着我们。
“你们想要干嘛,闹那样闹,人死了都不让他安生点吗?”
我冷着脸走上前,“这位公安,我想看一眼。”
这个公安很年轻,估计刚刚参加工作的样子。
他狠狠瞪了我一眼,“我姓徐,你不要在这儿公安长公安短,人死了是西洋景儿不是嘛,你还要看看。”
我眉头一皱,若是平时,我可能会想其他办法。
但是一想到陈上云死了,我就心乱如麻。
直接一下推在这个姓徐的胸口上,将他推倒。
“给你脸了,滚开!”
我刚要冲上去,倒在地上的徐公安按照枪套上那只手,就把枪掏出来。
他朝天放了一枪,随后直接对准枪口。
“蹲下,蹲下,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毙了你!”
我大口喘息着,没有照做。
就在此时,一个年纪稍大,二十几岁,同样身穿白色制服的人走上前来。
抬手按在姓徐这人的手臂上,将他枪口按下。
“这不是胡闹吗,动不动就对人民群众掏枪!”
随即又转身对我说道,“这位小同志,死者和你什么关系啊。”
我放缓自己的呼吸,十分苦涩的吐出两个字来。
“弟弟。”
这人轻轻点头,和颜悦色的说道,“我们这是执行公务,我想你也希望早点找出凶手,所以还是不要妨碍公务了,我姓王,你要是真想见你弟弟一面,明天我们整理好了,你去区委派出所找我。”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官腔,尽管这个官腔,不够炉火纯青。
话说到这种份上,我再坚持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主要是除了姓徐的那个公安外,其他公安也把枪掏了出来。
我站在原地,目送着车子走远。
“回家,去刀疤屋头。”
徐争和白脑壳等的就是我这句话。
回到家后,我这次没带杀猪刀,直接把手枪给拿上。
白脑壳找了两块破塑料布,搭在两把长枪上,就跟扛锄头一样,扛着两把枪。
黔州多雨水,许多人都有风湿这个老毛病。
我们出门的时候,天上下起了毛毛细雨。
如果这件事真是刀疤做的,官家拉他去打脑壳都不算数。
他就是走在路上摔死了,都要把他坟给挖了,刨出来重新再杀一遍。
对我下手,对徐争下手,对白脑壳下手。
我都认办,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
我们这些混江湖吃刀尖饭的人,被办那天一点都不冤枉。
陈上云还是个崽崽,才刚刚十七岁,自从那次被子弹划破屁股,我从来没喊他办过什么事。
他喊我声大哥,最多是和我一起吹吹牛逼。
办他算个什么。
到了刀疤家,我轻轻敲门,房内传来刀疤妻子的声音。
“来了,来了,等下啊。”
“下雨天这是谁啊……”
房门被拉开,刀疤妻子看到我这张被雨水打湿透的脸,明显愣了一下。
“大帅兄弟,你这是……”
她话还没说完,我手枪已经顶在了她下巴。
“嫂子,刀疤呢!”
我一边说,一边向前压。
刀疤妻子本就腿脚不好,我走得太快,她来及不退,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我揪住她的衣领,将她提着往前进。
白脑壳脑袋伸出,在门外左右看了几眼后,进屋将房门关了起来。
被我用枪顶住的这妇人,泪流满面。
“老天,大帅,你这是要搞哪样嘛……”
我轻声道,“嫂子,我们男子把汉的事情,跟你这个妇道人家没关系,我再问一遍,刀疤呢!”
“大帅兄弟,刀疤昨天一早就出门了,说是去省城,他没在屋里啊,他什么事都没干啊!”
我眉头微微一皱,和徐争还有白脑壳对视了一眼。
随后发了话,“白脑壳,把她捆了,不要搞到她。”
“我们等他回来。”
白脑壳轻轻点头,随后在屋里找起绳子来。
“大帅兄弟啊,你们是闹那样嘛,江清波是干嘛了……”
我抹了一把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的脸,看着刀疤的妻子,平静的说道。
“也没啥,他只是让我生了一颗杀人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