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争的话让我回过神来。
我定睛看向眼前的徐争,思绪从茫然再到稳定。
我在害怕些什么呢,他们有人有枪,我难道就没人没枪吗?
我伸手从徐争手中夺过一把枪来,木质枪托被雨水淋了这么久,握在手中的质感,实在是不敢恭维。
但这东西,在这一刻,给了我一种无与伦比的自信。
是啊,事到临头,无非一死。
徐争都有胆子为了我这条命,去找陈强他们索命,难道我自己还不能为了我这条命,挣扎几下么。
要是这个胆子都没有,我活该横死。
“徐争,进屋去换身衣服,睡觉吧。”
我的语气异常平静,徐争也放下心来,点头说了一句好。
……
柳巷镇,这是我的家乡,虽然我很早就离开了我的家乡。
这地方也只是我的起点,照理来说,不过是一个小镇,距离省城再近,再是交通重镇,他也只是个镇。
这柳巷镇上的人,也不过是几个耀武扬威的土货。
应该是新手村当中的新手村,但我这一生遇见的所有人敌人,都不是轻易被打倒沦为背景板的存在。
他们都是一条条毒蛇,藏在我即将下脚的落叶枯枝当中,我一个不留神,就会送我去菩萨那里报到。
他们个性鲜明,各自手段百出。
在之后的十多年时间当中,也各自都是各自故事当中的主角。
我本以为瘤子,刀疤,陈强他们对我的报复,应该会晚几天。
甚至等到瘤子出院,三人联手直接将我按死。
但我想错了,我和许牧野这么一闹,我们想出头的这四个,谁也不再信任谁。
人都是吃一堑长一智,刀疤从他的视角来看,更是吃了两堑。
断然没有再联手的可能。
第二天一早,徐争还在呼呼大睡,醒过来的我再怎么闭眼,就是睡不着。
索性就直接起床。
洗完脸端着脸盆出去倒洗脸水的时候,恰好楚江海坐在家门前抽烟。
四目相对之间,楚江海是淡然,我则是满脸尴尬。
“大帅,来屋头坐坐嘛。”
我端着洗脸盆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将脸盆放到地上,搓了搓手走到楚江海家。
“大哥……”
我话还未说完,楚江海抬手打断我的话,“不要叫我大哥,我和许牧野说好了,过完今年我就出远门,以后都不混了。”
之所以还要在家里留一年,是这一年内就要结婚吗。
我以为按照楚江海的性格,他会怒声呵斥我,甚至是上手打我。
但他只是看着我笑。
“大帅,你晓得许牧野昨晚和我说那样不。”
我摇摇头,我要是能掐会算,高低和王老道抢饭碗,去做白事先生。
哪儿会瞎混,提提提着个刀子。
“许牧野和我说,他知道我会跟你讲,如果我跟你讲了,你一点反应都没有,那他会帮瘤子踩死你们几个。”
我嘴角一抽,楚江海口中的许牧野,有些妖孽了。
我们这群人,是他棋盘上的车马象士卒,他走一个棋子已经想好剩下几个棋子该怎么走了吗?
“如果你有动作,证明你和我不一样,你还想往上爬,还有欲望。”
“只有是有欲望的人,才是他许牧野需要的人。”
我明白,第一次和许牧野交谈时,他的口气就大得惊人,眼中看的是整个省市。
有欲望想要往上爬,以后才会主动摆平一个接着一个的对手,不用跟癞疙宝一样,夺一哈动一哈。
(癞疙宝是蛤蟆,有东西戳它它才动,说一个人懒,没上进心)
楚江海深吸了一口气,“大帅,既然你想要混下去,我也不跟个老妈子一样,劝你不要混。”
“但你要跟许牧野学,跟许牧野看齐。”
我苦笑一声,“大哥,许牧野那种人,是我想学就学的吗?”
单单是他动不动就拉出那么多人,那么多枪,就不是我敢想的。
我拿命去学。
楚江海看了我一眼,再次点燃一根烟。
下一句哈,直接将话题扯到姥姥家去了。
“大帅,你晓得不,城里面有些市场,已经被当地的大哥垄断了,要去那市场卖菜,开始交摊位费,每个月多少钱,不交就不给你卖。”
改革之风吹遍全国,各种政策的改变,从而导致环境开始改变。
“这不是变相收保护费吗?”我轻声问道。
楚江海摇摇头,“保护费不保护费,不是我们这些人该关注的。”
“我想跟你说的是,估计从你们开始,混的这些人可以捞到大钱,到时候这个江湖会更难混了。”
我哈了一口冷气。
确实,这几年卵钱没得,大家为了个谁是老大,谁说话声音能大点。
都是人脑壳打成狗脑壳的架势,等到触碰金钱利益,那不得杀人啊。
“我让你学许牧野,是学许牧野处理事情的手段,抛开其他不谈,许牧野手段比谁差啊?”
“他不是卡八字算命的,他是会看人,知道一个人性格是什么样,按照性格会做出什么反应,再去布置手段。”
楚江海站起身,将烟头踩熄灭,把小板凳拿在手中。
“江湖这东西,会随着环境改变而改变,但再怎么变,在这个江湖当中打滚的都是人,学会看人,就算成功一大半了。”
“即便有一天,混江湖都是为了钱,但还是人最重要。”
随后,楚江海说了一句,我这辈子都没有忘记的话。
“没有人,钱是什么?擦屁股都嫌膈应的纸,有人才有钱。”
当时我并未彻底理解这句话,或许上升一点高度,比如金融学当中,钱的定义本质。
不过我不懂这些,楚江海未必会懂得,或者说当时楚江海看到问题的本质。
只是见识和文化水平,不足以流畅的表达出来。
楚江海提着他的板凳回家。
“大帅,我以后不找你们玩,你们也别找我玩了。”
“好不容易我才敢回家,再出去鬼混,你家嬢嬢怕是真的不认我这个儿子了。”
我看着楚江海高大的背影,忍不住开口问道。
“大哥,说不混就不混,你放得下蛮?”
楚江海脚步一顿,随即大声笑道,“大帅,你有天就晓得,有机会给你放下就是个幸运。”
“说不定我儿女双全,弟弟成状元了,看到你们依旧潇潇洒洒喝酒打牌,我会羡慕。”
“但你们难不成就不会羡慕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