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密如鸦羽一般的睫『毛』颤了颤,狭长的双眸睁开,眼睫之下,是一双清冷疏离、甚至冰冷的银眸。
本就冷淡的银『色』,再配上那张高岭之花般的容颜,更是在无形之中给人一种不容触碰的距离感。
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夜倾璃的时候,那些冰冷、疏离、遥远的感觉,一下子便『荡』然无存,他尽量的让自己看起来与往常一样,没有丝毫的失态,但……
“为什么要告?”君北遇看着她,眸『色』淡然,丝毫没有半点歉疚之意。
夜倾璃蹙眉怒道:“你是我的病患,你不告而别,我自会担心你的病情……”
君北遇依然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理了理衣袖,道:“你在我这里,不告而别的次数,还少么?”
“我……”夜倾璃一阵语塞,她本想说,她又不是他的谁,为何不能不告而别……可话到嘴边,终究是欠了人家的情,实在不好如此这般说话,况且,她还从君北遇的语气中听出来了几分委屈幽怨之意。
这种莫名其妙的反差感,让她几乎无法招架。
为了避免尴尬,夜倾璃非常迅速直接了当的转移了话题,一本正经的看着他道:“那个,你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施一下针……以你现在的伤情,若是不施针,怕是难以痊愈……”
把衣服脱了?
君北遇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神情突然一凝。他看着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似是在思考着什么。而后,表情越发凝重了起来,就连眉头都有些不受控制的紧锁了起来……她说的是什么梦话?还是他听错了,又或者说,是眼前的这个人被什么人夺舍了?他实在听不懂,她说这句话的意思究竟是玩笑话还是认真的。
君北遇的眼神在夜倾璃看来,显然是意料之中的,只不过,少了几分娇羞罢了。
当然了,夜倾璃就算再如何钢铁直女,要人家一男子在自己面前脱衣服,心里其实也有些不好意思,只不过,这份不好意思和她此刻的脸皮比起来,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君北遇在她面前,一直都是禁欲内敛傲娇的模样,而调戏他也已经成了日常行为,所以她半点也不觉得这么说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甚至,她非常的期待他接下来的反应……
况且,就算她自诩自己绝不是好美『色』之人,更不会随随便便就偷看男子的身躯,当然了,以往也不是没有见过,只不过,对于君北遇这张脸,她实在是有些忍不住打起了心中的小九九,想一睹他束得紧紧的领口之下,那神秘无比的……身躯!
但是,她自然不会将这份猥琐的念头表现出来!
“怎么?国师大人这是……害羞了?还是说,你不信我?”见君北遇不说话也不动作,夜倾璃忍不住摆出了一副正人君子的姿态。
他的反应越是内敛,夜倾璃便越是嚣张,甚至还有一种蹬鼻子上脸的意思……
君北遇神情微微一顿,鸦羽般的眼睫微微一颤,垂了垂眼睫,掩下了眼底涌动的暗流。
“罢了罢了,其实我也就是这么……”夜倾璃见他一直不语,只怕玩笑开得太过分,正打算找个台阶让他下了,可君北遇下一秒的动作,却让她瞠目结舌。
夜倾璃目光直愣愣的盯着他正在解腰带的手。
耳边传来他如冰珠碰撞的声音,只听他声音毫无波动、一字一顿道:“夜姑娘,你可知,本座曾言,这世上恐唯有一人能见到本座的身体……便是吾妻,否则,本座只能取了那人的眼珠子……”
“咳咳,等下!”夜倾璃干咳一声,一把摁住了君北遇脱去外衣的动作,假笑道,“国师真是会开玩笑……”
这玩笑,开得也真是过分,咋地,看一眼就要了她的眼珠子,那若是『摸』个遍,岂不是还要剁了她的双手?
君北遇当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唇角扯出一个极浅的微笑,看着她道,“确实,这只是个开玩笑的。”
听君北遇这么说,夜倾璃心里默默地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又忍不住感到一阵尴尬,国师在这一方面,还真是和他的形象完全毫无违和感,就是一个完全不会开玩笑的人。
“毕竟,世上不会有第二个女子,能让本座心甘情愿解下腰带。”君北遇突然抬眸,用极是认真的眼神注视着她。
……心甘情愿?!解下腰带?!
什么鬼!这是身为君北遇这样的人能说出来的话吗?这分明就是在……耍流氓!
可偏偏,他说的如此正经,并无任何一丝一毫的轻浮之意,仿佛只是在诉说一个很简单的事实。
夜倾璃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抬头,便对上了双神秘深邃的银灰『色』眸子,思绪便立刻被吸了过去,心脏胡『乱』地跳着,仿佛都要在那瞬间失去思考能力,可下一秒,她的心底便下意识的产生一股抗拒之意,飞快的移开了目光。
“还请大人伸出手臂……既然不愿意施针,那就『药』浴调理吧!”
夜倾璃刻意的移开了目光,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君北遇那只干净纤长、不染纤尘的手,一边没脾气的说着,一边搭上君北遇的手腕,在感受了一下他的脉息之后,一脸严肃的说道,“大人体内寒毒慎重,每日泡一个时辰的『药』浴,不仅对伤势有好处,还能压制寒毒。”
君北遇点了点头,甚是认同地道:“如此甚好。”
夜倾璃见他并无纠缠方才的问题,在心底里又一次暗暗松了一口气,然后起身,在书桌大笔一挥,写下一副方子。
“这些『药』,以沸水煎三个时辰,然后倒入温水之中,每日清晨时分泡上一个时辰,即可……”
夜倾璃将方子摆在君北遇的面前,而后又从怀里取出专门为他准备的疗伤丹『药』,又不厌其烦的嘱咐道,“这是治疗内伤的良『药』,虽然用的『药』材并不名贵,但是对你来说却是极好,你现在的身体,不方便服用『药』力太猛烈的『药』……”
君北遇静静地看着她,薄唇紧抿,却始终没说话。
夜倾璃兀自将事情交代完,便起身道:“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欠你的人情,我也仅能还至此,日后……你我便互不相欠,告辞!”
一席话说完,夜倾璃转身便走,背影甚是慌『乱』,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几分心虚……毕竟,君北遇对她确实不错,几乎无可挑剔,她这么说,是不是有些太伤人了?
“夜倾璃,”君北遇盯着她的背影,眸光沉沉,眼底小心翼翼的藏着复杂的深情,他不知多用力,才忍住将她一把拥住的冲动,忍住绞心的痛楚,缓缓开口,“你当真觉得,这便够了?自此你我,便可再不相欠?”
夜倾璃背影一僵,心脏一紧,试图离开的脚步,也再迈不动。
她当然不想,也不愿意说出如此绝情的话来,但,就是因为她不想让君北遇再次因为她而受伤,所以她必须……尽快的与他撇清关系!
接下来的路并不好走,太子和皇后必会想尽一切办法试探她,瑾王宇文瑾野心勃勃,而她想要变强,唯有搅进皇宫斗争之中这一条路可以走,所以,她不愿接受君北遇毫无所求的保护和照顾。否则,只会连带着将他一起带入险境之中。
“是!”夜倾璃转身,目光冷淡疏离、语气坚定果断,一字一顿道,“你为我挡下那一击,我欠你的一条命。而这条命,便用往昔我与你所有的情分来偿还,自此,我夜倾璃便与你心中那人再无关系,至于我的死活……也再与你无干!”
虽然,本就应该是毫无干系,她只是白白承了他的情。但,在夜倾璃看来,自己对他的不再打扰,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