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朗想起当日两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嘴角又泛起温柔的笑。他虽然决意不再拘束在旧日的痛苦里，可是对于孩子总是免不了一阵惆怅。尤其是文宇轩当日曾对他说，两个孩子的妈妈也是和霍若梅一样的原因不在，他每每想起文小珑兄妹便更加心疼。
“没想到业内闻风色变的黑力大老板，竟然是这么年轻的一个单亲父亲。”
“文先生的爸爸早年在华尔街以对冲基金起家，在金融界赚下巨额财富之后晚年开始转移到实业投资里去了，黑力也是因为几十年前文老先生注入的天价资本才开始在全球攻城略地。”
“小斐无意中和文先生的孩子做了忘年交，说起来也是因缘际会的巧合。这孩子现在运气不错，大概是老天补偿她小时候的痛苦。”
这时车子已转入山路，凌霄盯着夜里盘旋的路满腹心事，放慢了踩油门的速度。他知道程朗是说现在的沈小斐有自己的照顾，有程朗的偏爱，更与黑力大老板交好，可是文宇轩起止是两个小挚友的爸爸，他还是自己太太的倾慕者、觊觎者……一种不安感骤然升起，他嘎地一下在一处宽敞的山窝停车坪里停住了程朗的劳斯莱斯，深深地锁起了眉头。
“凌兄，有心事？”程朗见他这个神情，拍拍他肩膀，“横竖她们三个女人聊起来也不会记得我们俩，这里环境不错，我们两兄弟正好随便聊聊。”
凌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可是他也没有证据表明文宇轩对沈小斐有什么越轨的动作，只是今天下午沈小斐又要去他那里拿海豚湾旧墟动迁的补充协议，他坐在云霄大厦的办公室里总是如坐针毡。
“怎么了？”程朗微微笑，从后排取出两罐苏打水，扔了一罐给他说，“喝点水冷静一下。”
凌霄仰头喝了半罐，才把自己的不安冲刷了下去。他转念想了一下，问，“潘广海知道你与我的关系？”
“那他还没到这个级别。我们客套归客套，他还没到那个层面知道我程朗的私事。”
“那程兄是如何向他问起我在京华的股份？”
“他自然会说起最近忙什么，我便顺水推舟说我也对京华的股份感兴趣，毕竟秦霜云第一间旗舰总店是从我的枫叶大厦起家。”
“哈哈，这段前尘往事的确足以有说服力。”
“是的，潘广海听了便说，之前他是与京华秦小姐共谋雄霸国内酒店业，不仅要把京华外流的原始股统一收回，还要把国内几个未上市的酒店大品牌都做资本渗透，然而最近老板却让他放慢脚步，有利便抛。”
“应该是文先生看在孩子们与沈小斐的关系份上。”
程朗转头看着凌霄，深深地打量着他的眼睛，笑道，“是看在孩子们的份上，还是看在小斐的份上，你比我更清楚。”
凌霄心头一凛，“程兄看出来了？”
“那天就看出来了。当时不知道他是黑力的大老板，也没放在心上多想。如今你一告诉，我便觉得这个游戏有意思了。秦霜云设的局，大概变数就在这里。”
“程兄是说，有可能黑力将不再支持她争夺我手里的京华股份？”
“对，文先生有可能会因为小斐的出现而收手。秦霜云做梦也没想到，她从华尔街千辛万苦搭上的航母，竟然会因为一次绿野仙踪的偶遇而站到了她的对立面。”
凌霄苦笑了，“就算黑力不再支持秦霜云争夺我京华的股份，我也还是交上了不少麻烦。自从她知道小斐成了我妻子、受赠了半数翡翠股份，便开始在我万锦的各个公司里安插人，那些人还在各个项目里设机关，足够让我头疼好一阵。”
程朗笑吟吟地看着他，“万锦的赵总跟了凌家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这点小事他自然会帮你清除掉。”
凌霄想想也是，叹口气说，“如果文宇轩真的放手不助她抢我股份，京华在市场上的买盘大减，只怕股价就会下行。他一下子会损失好几十亿。”
程朗却朗声笑道，“你刚与小斐一起的时候，不也一样把一半的翡翠股份转赠给她？要是翡翠当时已经在主板上市，你赠出的股票市值只怕也有两三百亿了。”
“那、那怎么同，她是我的妻子。”凌霄低声沉吟着，不由得想起了在赵奶奶公寓里宁静如水的时光。
“文宇轩大可将手里股票再次转手套现，关键要看他与秦霜云的合作协议是怎么签。但我想，京华的事总算是安全了。凌兄也无需多虑。”
凌霄抬起头，眼里闪出两道光，“京华的股份我本来就打算一并送给小斐，让她清楚我对她的心意。无论往事有多痛，此时此刻我最爱的只有她。那区区两三百亿，我也不在乎。”
“所以我们俩一见面就分外投契，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们俩是同一类人。”
凌霄摊摊手，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问，“什么样的人？”
“不爱江山爱美人。”
凌霄冷不防听到程朗来了这么一句比喻，不由得哈哈大笑，仰头把剩余的半罐苏打水也当酒一样喝了下去。他下午看着自己深爱的女人要去另一个爱她的男人那里谈公事，心里怎么也舒服不下来，此时被程朗一提点，便醒悟到自己的多虑源于太紧张妻子，倒不如安于现状过好当下。
这一想通透了，凌霄便豪气顿生，重新拿起方向盘说，“对，你这么一说，我都明白过来了。今晚与程兄聊完，心里好受多了。”
他轻踩油门，幻影在宽敞的山路上如一抹冷光，掠过夜黑如魅的树影，没多久便把后面匆匆跟上的两家保镖车辆抛在了身后，直奔自己的半山别墅而去。
远远看到别墅门庭外亮着灯，那是沈小斐为他夜归时留的光。他心里一阵温暖，归家的心更急切了，程朗此时也沉默不语，温柔地看着眼前渐渐接近的灯光。他们各自的女人都在灯光深处欢声笑语，更让他们归心似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