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还在搂着妻子，那边何清华回头不见了他，拿着酒杯便追了过来。凌霄不愿意男人饮酒间的吵杂声惊动了心绪不宁的妻子，只好推着他走回基金经理们身边去。
他一边把酒言欢，一边不时用眼角扫去沈小斐那里，看她情绪有没有好转过来。正喝着，电话震动起来，竟是久未联系的程朗。
“哈哈，程兄！”凌霄高兴地接通了电话，“你们现在去到哪一站了？”
“我送美儿到廖律师那里了。”
“廖律师这么久没见女儿，不会被她的情况吓了一大跳吧？”
“美儿戴了假发，廖律师并不知道她曾在峨眉那边住过。”
“那就好，权当没发生过便最好。对了程兄，你现在和小丫头现在的感情如何？”
“美儿对我稍微接受了一点，可是依然回不到以前。”程朗语气有点黯淡。
凌霄却奇了，按理说程朗要不是有喜讯要传，也不会贸然来电。难道……
他心里掠过一点局促不安，难道是有烦恼事要跟他说？要知道，程朗正在廖常志家中，廖常志当年正是金霜云父亲金慕田入狱一案的关键人物，现在金霜云已有一个月没纠缠自己，即使潜伏在万锦的党羽纷纷被剪也并无动静，反而有点不寻常。
“程兄，那丫头受了几个月苦，被你接回来，总得有个适应的过程。别急，慢慢来。”
“我会的。”程朗说起廖美儿，语气倒是出乎意料的沮丧。想来这一周他依然未能让廖美儿的心从青灯佛寺里回到红尘，即使豪车列队锦衣玉食徜徉在山水里，也未能抚平她的伤心。
凌霄不知该如何接话，他有预感程朗这个电话必然有事要说，却如鲠在喉问不出来，便走到窗边沉默地拿着电话，等程朗继续说话。
程朗回了回神，苦笑了一声。他没想到堂堂一个跨国大企业的家族唯一传承人，倾尽全力却哄不回自己的女人。
两人心有灵犀地一阵沉默，最后还是程朗轻轻叹了口气，语气转为凝重地说，“凌兄，今天我到了廖家与美儿父亲第一次见面，聊得颇为尽兴。廖律师其中一个话题提到你当年的事……”
他欲言又止，凌霄心里的刺却已像被一只大手捋了一下，既微微一痛，又有点紧张。那件事本来已尘埃落定抛诸脑后，怎料这两个月却起了一轮又一轮波折，他实在有点不愿意再面对。
这次程朗千里迢迢致电的，不知又是什么惊涛骇浪。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回头再次望了一眼沈小斐，她已低着头，专注地往嘴里送着特别打点送来的餐食，一举一动温婉动人。
“程兄，如果不是原则性的新发现，那些过去的人和事我也不想多提了。”
“我了解你心情，我们认识这么久我也从没过问你与秦小姐的事，对吗？”
凌霄想一下也是。程朗认了沈小斐做妹妹，俨然既是他相逢恨晚的知己，又是亲如一家人的大舅子，从没有说过半句让他心里不痛快的话。
他叹气说，“是的，所以我视你为生平挚友。”
“如果不是这次事关重大，我也不会对你说起你不愿意提起的往事。就像檀香山那次，秦霜云带了枪手来见凌小姐，要不是你我及时赶到，也不知道下一步会发展成什么局面。”
“那件事我还欠你一句谢谢。”
“怎么还和我这么客气。”
“那天你走了以后，又生了很多枝节……唉，人生走错一步，往后很多年也要为之付出沉重代价。”
“我们身在这个圈层，难道这些道理不是一早已经明白吗？”程朗说完，想起自己却不由得苦笑，“可是我却依然伤了自己爱的女人而不自知，其实也是和你一样。”
“程兄，那时候我遭人算计骗得一身情殇，年纪太轻，不知道情场也是战场。”
“只怕不是骗得一身情殇那么简单……”程朗终于说到主题，“凌兄，你现在说话方便吗？”
凌霄知他要说的话有厉害关系，他扫了一下旁边的人堆，何清华、苏丝、赵榷、缪溪灵、脸孔不一的几个基金经理……他不知谁是金霜云策反了的人，谁可继续信任，便拿着电话走到沈小斐身边说，“你哥打电话来，我下楼和他聊几句。”
沈小斐点点头，拉着他的手摇了一下，松开让他下楼去了。
“程兄，我已到庭院车场里。请继续说。”
程朗想了一下，说，“我刚认识秦霜云的时候，她拿下了枫叶大厦的招标，是你不顾赵榷阻拦退出招标让给她的。两年后她已把枫叶做得势头极好，要来买下我枫叶的产权，又交了一次手。”
凌霄点点头，“你第一晚认识我的时候，已有提起。”
两人同时想到了那个夜色温柔的晚上，程朗一身白衣站在窗边，正要说起枫叶大厦招标的事，廖美儿唯恐他说出秦霜云的名字，便假装失手打翻了水杯，当时他还对廖美儿暗暗生气。时间才过去了七八个月，可是已像半辈子那么遥远。
“她是有提过你，可我是后来才知道你们曾经相恋。因我已认了小斐做妹妹，对你前女友的事也不方便多打听。对于你曾伤痛得醉酒断了肋骨、几乎死在手术台上的事，更是一无所知。”
凌霄心里噔地跳了一下，程朗又是如何得知自己这件事的？
“这是我最不愿意提的事，除了我家人之外，只对小斐说过。程兄是听了美儿说起此事？”
“不，”程朗眼里射出光芒，“我是在廖律师的资料里看到的。”
“当时的确是廖常志律师代我起诉那个冒失的货车司机，他也赔不起钱，只得坐了两年牢。”
“我看的正是这份卷宗。廖律师说最近你的人找他要了大量的资料，他手里只剩余一份小小的交通意外的资料，我刚才便一时起了兴致拿来看了。”
春节假期里秦文望按凌丰树的要求，从檀香山飞抵秋山市找退了休隐居的廖常志重查旧事。当时几乎所有与秦霜云有关的重要资料都悉数搬去檀香山，廖常志手里的确已经所剩无几。
“感谢程兄对我身体的关心。”
“不，我看这份旧卷宗并不是窥探你与秦霜云的伤痛结局，”程朗顿了一顿，声音转为凝重，说，“我觉得那绝不是一桩单纯的交通意外。”
凌霄一惊，“不是交通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