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斐强打起精神，在众人的呵护照顾下渐渐平静了一点。她本想到楼下陪凌母莲姐她们一起筹备团年饭，可是凌雪守在床边硬是要陪她休息。傍晚时分，凌父依着华人传统，在门外烧了一串小鞭炮，把一早预备的从四楼垂到院子外的鞭炮收了起来，以保护沈小斐的害喜。
在一片欢声笑语里，沈小斐度过了人生第一个有家人守在餐桌边的除夕夜，终于有长辈夹了特意做的酸味小炒送到她碗里。
大年初二，整个檀香山的华人街区正沉浸在新春气氛里，唐人商铺门口吊着鞭炮，从广东福建过去的华侨延续着南方人爱花的传统，漫天遍地布置了贺岁的鲜花。
见面的地点约在了夏威夷州议会大厦对开的长街角落一处咖啡厅。凌雪一身白衣走了进去，保镖在不远处的卡座点了咖啡坐下守护。
咖啡厅除了两个正在调咖啡的男女外，空无一人。到了约定时间秦霜云依然未到，凌雪眉毛一挑，便要站起来离开。
凌家大小姐从来不会等人超过3分钟。
她刚站起来，一把冷艳又妩媚的声音响起，“凌小姐，很久没见面了，多坐一会儿也没耐性？”
凌雪猛地抬起头，正在调咖啡的女人摘下棒球帽，散落一肩大卷发，柳丝眉，烟霞眼，两泓秋波荡漾着摄人心魄的光芒，对她勾唇一笑，端出了调好的两杯咖啡。
正是秦霜云！
凌雪冷冷笑了一声，“秦小姐好兴致，大年三十捣弄咖啡来了。”
“凌小姐赏面陪我喝一杯，是我极大荣幸。”秦霜云葱手端出几杯咖啡，款款走出来，放在凌雪和两个保镖面前。
“我还不一定敢喝。”
“凌小姐怕我下毒？”
凌雪哈哈一笑，侧头打量着她说，“下毒是画蛇添足，单是秦小姐的性子已经足够份量。”
秦霜云咯咯地娇笑起来，点头说，“姐姐还对过去的事还耿耿于怀。”
凌雪嗖地站起来，嫌弃地说，“秦小姐请别乱叫，我凌家可没有这样的亲戚。今天约我出来有事快说，我赶着回去陪家人准备团年饭。”
秦霜云低下头，幽幽叹了口气，问，“他……也回来了吗？”
此话一出，凌雪心里寒了一下。私下见面时秦霜云的语气完全不同于董事会上的凌厉精悍，一派缱绻追忆。她之前的猜想又近了几分，冷冷说，“凌家一切与你无关。”
秦霜云捣弄着自己面前的咖啡，像没听到一样，怔怔地看着窗外，“不，只要有京华在，我与凌家就一直有关系。”
终于绕入主题了。凌雪这才饶有趣味地坐下来，打量着她的眼睛含笑说，“秦小姐，你的激将法好有趣。想借凌霄与你的旧情游说我卖掉股份？对不起，京华的股份卖与不卖全看秦小姐的演技。你大可继续表演给我看看。”
秦霜云眼光一凛，过了一阵又恢复温柔浅笑，“姐姐，我们是第一次私下见面，你大可坐下来了解一下真正的我。”
“没这个必要。表里不一的人，自然一人千面。”
“我迫于无奈而已。姐姐，你可知道长年累月思念一个人的痛苦？”
凌雪摇摇头笑了，“哈哈秦小姐，这句话说自你口中特别喜剧。你今天的目的如果是演一回贺岁档，我凌雪非常乐意捧场。”
“啧啧，姐姐堂堂剑桥高材生，别只在贺岁档看热闹。”秦霜云探身幽暗地笑，“京华接下来的档期，也将会非常精彩。”
凌雪退后一步，心里微微思忖，秦霜云不停地与她绕圈子拖延时间，尽是挑动她的情绪，似是有意要激怒自己。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她不愿另生枝节，既然打定主意不卖京华股份，便站起来说，“你处心积累要我抛售京华股份，很抱歉，我暂时不缺钱。我们今天就谈到这里。”
秦霜云眼眸闪动，似是荡起了深潭碧波，“若是他来见我一面，黑力买入我京华多少股份，我秦霜云返回多少送给他。”
凌雪冷笑，“秦小姐好慷慨，可是黑力这点微不足道的股份，还不足以让我弟弟来见你。你知道光是他一人创立的万锦集团，随便一个小项目都等于黑力持有京华的市值。”
“未必。”
“我也没兴趣深究下去，你……”凌雪正说着，突然门口急匆匆走进一个高大俊朗的身影，竟是她的弟弟凌霄。
“你怎么来了？”凌雪惊呼一声，“你……你不是在家里照顾……家里人？”她迟疑了一下，隐去了沈小斐的名字。
凌霄伸手一勾，把她拉到身后，笼罩在自己的遮挡之下，“我让戴德打听了一下，”他眼光冰冷，望向秦霜云，“今天有人要大动干戈。”
秦霜云隔了八年再见到凌霄，眼里的深潭瞬间像映进了晨曦的粼粼金光，轻轻叫他，“霄，好久不见。”
过去与他的怦然心动、鱼水之欢、宠溺无比，是她此生最灿烂的回忆。除了凌霄，她再也找不到一个更宠爱自己的男人了，这些年里她中夜垂泪的时候也曾抚心自问，当初是否选错了最关键的一步。可是人生哪有后悔药可吃，既然选择了以京华突围而出这条路，她在商界杀戮的步伐就祭了血似的不能回头。
一将功成万骨枯，放弃了爱情，与此时手握的商业版图来说只是小意思。
她想到这里，轻轻叹了一口气，脸上重新笼罩着寒光。
凌霄逼近一步，“你外面的人，我已经让人处理掉。你敢动我姐一条头发，我让你躺着抬出这个店。”
秦霜云摇摇头，怆声说，“霄，我外面没人，你对我的误解越来越深了。”
凌雪拽住他衣袖问，“外面伏了人？”
凌霄点点头，“以后不要再单独见她，这个女人心肠太歹毒。对面商业街商铺二楼阳台伏着狙击手。枪已在瞄准这里的窗户。”
凌雪大怒，走上去狠狠扇了秦霜云一巴掌，“在我的地头，你敢使这些手段。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先下手为强了。”
秦霜云的一边脸颊顿时红起来，她咬着牙，眼泪倔强地打转，“凌雪，我秦霜云说过没放狙击手，就是没有！这一巴掌的代价，只怕你不能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