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没见,程朗倒并没有变得憔悴,他眼神明亮,笑意微扬,在夕阳里依旧俊得动人心魄,仿佛任何新出现的困难痛苦已不能轻易将他击倒。
沈小斐逆着霞光看他,他沉静得像一尊石膏雕像,洒落一身光辉尤不自知。
“哥,等很久了?”她强压了鼻子的酸楚,笑着迎上去。
程朗不说话,只是摇摇头,温柔地笑笑,“你开那么多会,累吗?”
除了万锦集团的会议之外,还有梅洛大厦亲子城改造筹备的诸多事情,想一想也让人头疼。
凌霄歉意地拍拍他肩膀,“年前几个项目的安排是有点多,我会注意让她休息。”
程朗点点头,“凌兄知道就好。小斐身子还没恢复,别再累着,否则影响了我当大舅舅的进度。”
此语一出,羞得沈小斐捂住脸,“哥,你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个玩笑来。”
程朗看着远处的霞色,沉默了一阵,悠悠说,“我明天也要赶回欧洲见爸妈了。春节假期结束后,我回来助你安排好梅洛改造的事宜,就要去四川找她了。虽然问不到曹先生关于美儿修行庵堂的位置,但我一座座山区找,总会找得到。”
高兴的是,程朗还是走出第一步去追寻美儿;难过的是,他就算追寻到了,是否能把她劝回南港城?
沈小斐幽幽地问,“哥,要是你能把美儿劝回来,会和她在一起吗?”
程朗眼神迷离,缓缓地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再爱。”
凌霄二人对视了一下,不知高兴好还是难过好。
静夜如此安详,她像在公寓那时静静坐在桂花树的吊椅里,疲倦地垂着眼皮却不愿意回房里睡。凌霄为她来回轻推着吊椅,偶尔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夜空没有一点云,清澈得仿佛能看穿苍茫的宇宙,他第一次这样平静地想起了众人的悲欢离合,以及自己的情欲爱恨。
以前每次见证他人的痛苦,他总是加倍地珍惜自己的幸福,抱住眼前人用激情和温热钻进她怀里,可是今夜他突然一片澄明。原来这样为她摇着吊椅,为她擦去泪水,已是人生最平静幸福的见证。
第二天凌霄正要陪妻子去买了些见面礼,她忐忑地拿出了一个大盒子。
凌霄又惊又喜,“小斐,你早已经准备好了?什么时候的事?”
“我知道春节要回去见爸妈……我,我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场合,所以一早开始准备了。”
凌霄知道她既伤感自己的身世,也担心春节的见面,便把她搂紧,低头吻她的头发说,“别太担心,我爸妈盼了半年要见你,盼得颈都长了。”
“你确定你已准备好了?”沈小斐仰头看着他的眼睛,“这次带我回去,足以让你抚平上次带女友回家的阴影?”
凌霄嘴角一扬,清朗地大笑了,“我确定,自从彻底要了你那天开始,我的心就交给你,已经不再为以前的事耿耿于怀了。”
“我答应你,我见到爸妈会乖乖的,”她钻进凌霄臂弯里,贴着他胸膛温柔地说,“我一辈子没有和自己的爸妈相处过,你的爸妈是我最亲的人了。”
凌霄抚着她长如瀑布的头发,“他们会像爱我一样爱你的。”
“不知道妈妈喜不喜欢我挑的礼物?”
她打开盒子,一阵幽暗静谧的梨木香缓缓散出,掀开保护套,现出一个精致的海南黄花梨首饰盒来。
“这块木头,是我托青青在北京找到故宫样式雷的后人,带着在京城收藏圈里拍下的一块海南黄花梨,第一手藏家是民国初檀香山的一位华侨。我拿到木头之后,找那位雷氏后人帮我赶造的。”
凌霄感动至极,“单是这份心意,我妈妈一定喜欢。”他珍而重之地打开盒子,只见盒子全是榫卯结构,没有一颗钉子,造工精巧,纹理高贵典雅,唯独木盖内侧有一个槽位好像缺了点什么。
沈小斐从妆台上拿来一块小小的香樟木片,刚好能插进槽里。凌霄仔细一看香樟木片上的花纹,心里突然温柔地痛了一下。
木片如同生日蛋糕上的文字,是沈小斐亲手写下的字迹,“献给亲爱的妈妈”。
他一把将她紧紧抱住,眼睛湿了,“小斐,这辈子找到你是我最大的福气。”
当天凌晨,凌霄带着娥姐和一众随从登上了扶摇机场开往檀香山的直航。经历了9个小时的颠簸,他们终于在HNL国际机场降落。彼时,檀香山正是傍晚,太平洋的落日魔幻无比,1月底的夏威夷稍稍微凉,凌雪一身清凉打扮之外已披上薄外套,在到达大厅等他们。
原来他们自酒会过后已没有见到凌雪。不知她匆匆回夏威夷处理什么事务,此时她看起来却心情大好,见到凌霄便张臂抱住,好像他还是小孩子似的拍拍后背说,“小家伙终于回来了。”
说完牵着弟弟的手抱着沈小斐说,“爸妈等得心急如焚了,我要赶紧先把今天的主角快递过去。”
沈小斐坐了大半天飞机,又累又饿,仍强打精神笑说,“辛苦姐姐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驾着数辆车子驶向凌家。沿路莫不是棕榈树、海滩群礁和基尼性感美女,还有从世界各地慕名而来拍摄婚纱照片的情侣。凌霄搂着沈小斐嘿嘿地笑,“凌太太,要不要我们过几天也来拍一套比基尼婚纱照?”
沈小斐软软地推开他说,“我怕冷,窝在家里最舒服。”
凌雪回头看她神色疲倦,便瞪了凌霄一眼说,“快让小斐休息一下,待会爸妈拉着媳妇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可要累坏了。”
“是是是,”凌霄被姐姐训斥了一句,连忙正经起来,柔声哄妻子说,“这里回家还有一个小时车程,在我怀里睡一觉?”
过来一会儿,沈小斐没回答,他低头一看,她已合上了眼睡着了。
“小斐最近每天开会,大概忙坏了。”
“小家伙,钱赚不完,别把劲儿都一股脑使上去。”
“姐姐教训得是。”
两姐弟不敢再多聊天,一路安静,车子呼啸着驶往远郊的凌家大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