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程朗道别之际,凌霄与他约了出院后再聚。程朗已能下床行走,神色清新,过往的憔悴尽然消散。他自言死过一次后已放下前尘,与凌霄互相拥抱,说修养好身子以后找沈小斐着手协调梅洛旧租户,尽快推进亲子城改造。
凌雪接了二人,和程朗客套一番,带着凌氏姐弟浩浩荡荡的随从离开了VIP病房。廖美儿扶着他的手臂目送。
“凌家大小姐没问你为什么一直陪着我吗?”
“大小姐不会乱发问,她就是当我是你女朋友了。由她误会去吧,我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美儿,委屈你了。”
“我自愿的。”正说着,医生走来告知他们,程朗身体极好,康复得不错,明天也可以出院了。廖美儿终于高兴起来,连忙打电话通知凌霄。两人约好三天后在翡翠假日的餐厅里聚会。
她默默收拾程朗的物品交给霍若津,“今晚霍先生守在这里吧,他已无大碍。我要回去好好休息一晚,明早出院的时候再来。”说完便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南城了。
泡浴梳洗后,她从下午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闹钟响了之后连忙打扮了一下,穿上细羊绒连衣裙,散着卷发,匆匆赶去医院。可是刚到医院,程朗的病房已经清空,护士说他们一早已经出院了。
她再看手机,原来程朗清晨已发信息让她继续休息,不用赶来。
她怔怔地站在VIP层入口,想起四五天来寸步不离的照顾,最后仍是无法打动他,眼泪夺眶而出。
“程朗,我究竟哪里不好,让你这么拒人千里。我不是哥哥所说的百折不挠,我有点累,快要不能再说服自己了。”
她踩着高跟鞋,颓然地走楼梯下去,孤独的鞋跟声迟钝地一下下响着,刺痛了远远跟在后面的曹盖华。
快到一楼的时候,她差一点扑倒,曹盖华几乎要从二楼楼梯跳下去扶她,可是她咬咬牙很快又站了起来。幸亏并没有扭伤,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出医院,连车子也没有开,茫然站在街头不知去哪里。
曹盖华远远陪着她,熙来攘往的十字路口旁,她柔弱的身子纹丝不动,看着红绿灯一遍遍交替,看来三个小时,直至午后春日高照,她才终于蹲了下来。
然而她也不是哭泣,很快便又站起来,沿着宝石丽大道走了起来。
曹盖华这时才明白凌霄为何让他保护廖美儿几天。她这时呆呆独走,和平时烂漫跳脱的廖美儿判若两人,连他也担心起来。
宝石丽大道非常绵长,她穿着高跟鞋竟茫然走了一个小时,来到梅洛大厦门外。由于控股公司出了新的租户通知,陆续已有商户打包货物搬走,她转过头来对着曹盖华的方向招招手,说,“老曹,我有话对你说。”
曹盖华只好硬着头皮走出来。
“你守了凌霄哥哥那么多年,今天哥哥和嫂子一起出院,你竟然不在,我刚才猜到楼梯里的轻微响声是你了。”
“怪我水平不够。”
“我没事,你回去吧,不要监视我苦恋不得的窘迫。”
“凌先生不是这个意思。”
“你别再跟着我。回去告诉哥哥,我想一个人。我保证不自杀,不跳楼。”
曹盖华知她执拗的脾气,一定要看着自己离开才会罢休,只好打了个电话给凌霄汇报情况。凌霄叹了口气也不怪他,让他找个更远的地方看看她什么时候走出梅洛。
廖美儿看曹盖华挂了线以后挥手离开,长长嘘了一口气,走上了程朗的尖顶办公室。她在医院照顾程朗期间霍若津给他配了新电话,程朗并无隐瞒锁屏密码,她试了一下,门果然应声而开。
办公室里一片酒气,程朗果然如他所说,出院后再选一瓶珍藏好好喝个尽兴。
她走进狼藉的办公室,程朗不在,桌上立着两个空瓶,他已经喝了不少。洗手间里传上轻微的水声,她绕了个圈找到门口,里面亮着灯。他在里面。
她敲了一下门,没有人应,又敲了一阵,依旧鸦雀无声。
她怕他才刚刚出院,喝这么多在里面出了危险,便咬牙推开了门。一盏烟照着洗手间里雾缭绕的狭长空间,程朗正泡在最深处的浴缸里,双臂垂出水面。他酒意正酣,抬头看到廖美儿立在眼前,扶着头说,“美儿,我不是做梦?怎么找来了。”
“你这么讨厌我吗?”她怔怔地问。
“哪里的话。”
“那你喜欢我吗?”她依旧脸无表情。
“我……不想讨论感情的事。”程朗不知如何回答,只得拿起浴缸脚下的酒瓶仰头喝起来。
待他喝了两口转头看她的时候,不禁呆住了。廖美儿轻轻卸下了细羊绒连衣裙,逐一解下最后的遮掩,一步步走到他眼前。
灯光落在完美无瑕的身上,她美得如同天使一样,全身发出圣洁的光芒。
“我不知为什么不能得到你。但是我仍想最后试一试。”她脸上绯红,却咬着唇让自己不退缩。
“快穿回衣服。”程朗转过脸去闭上眼。可是一阵水花扬起,廖美儿竟然抬足踏入浴缸,伏在他胸膛上。
四处蒸汽涌荡,温热的潮湿在暗灯下更显暧昧。她静谧地拥抱着他,仰头流着泪说,“这辈子我不爱别人,所有都交给你了。”
程朗心里剧痛起来,刚才喝得太多酒,神智有点迷糊,疑心这是自己思念的幻想。他低头看怀里的女人,卷发下雪白的肌肤那么熟悉,他真怕管不住自己,立刻抱起她放到浴缸外,披了浴巾走到办公室里。
廖美儿的心痛得像被刀锋割开了绵长的口子,赤身伏在墙边哭不出来。她任由身上的水珠由热转冷,蒸汽渐渐消散,镜子里自己的身体渐渐清晰起来。
她精心呵护了半辈子,常常护理修剪的长发,十指尖那一点点美甲,脸上价值连城的护肤美妆……此刻全部失去了意义。她把这一切人间至美,卑微地放在尘埃里献给他,可是依然没有笑纳。
程朗换了衣服,紧锁着眉头等她出来。可是等了好久,卫生间里一片安静。他敲门说,“美儿,快穿上衣服。会冷病。”
廖美儿低声应道,“好。”
她重新穿回内衣长裙,迟缓地打开浴室门,对程朗深深地看了一眼。
“这是我最后一次努力了,程朗。我的努力足以对得起从小到大对爱情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