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冷静一点!”段云鹤在观澜院门口拦下了面色沉沉的冯金宝,抱住他,不让他进去。
冯金宝满面怒意,“你放开!谢凡那个贱人都被抓回来了,为什么不让我去?我要剁了他!”
段云鹤皱眉,死死地抓住冯金宝,“人都抓回来了,不必急在这一时!你听我说!姐姐姐夫会审问清楚的,说不定要设计骗他,让他自以为我们相信了他就是容家子,才会交代出更多的真相!你一去,不就露馅儿了吗?”
冯金宝愣住,“表妹是打算这样做的?”
段云鹤拽着冯金宝往外走,“肯定是!我知道你激动,但一下子杀了谢凡,给他一个爽快,还是慢慢折磨他,打破他的幻想,让他在绝望之中生不如死,哪个更好?”
冯金宝沉声说,“我当然希望他生不如死!”
段云鹤点头,“那不就得了!你刚来,没见识过姐姐的厉害,接下来就知道,谢凡在他们手中,一定会过得很销魂的!你会看到的,但不是现在,不要打乱他们的计划!”
段云鹤下意识地点头,“好,我刚刚是冲动了,但表妹不是神医吗?你怎么说得她好像是个嗜血修罗一般?”
段云鹤嘿嘿一笑,“我姐是神医,这当然不假!但她还有个外人不知道的身份,未来的毒术至尊!”
冯金宝表示受到了惊吓。段云鹤一边走,一边跟他滔滔不绝地讲起元秋一路走来的经历,听得冯金宝啧啧称奇。
而此时,谢凡刚刚苏醒。
房中除了苏默和元秋之外,还有一个人,是谢镜辞。
元秋已经开始给谢镜辞医治脸上的伤,上了药,所以不能戴人皮面具。为了避免吓到容家的孩子们,谢镜辞被苏默勒令不能出门,这些日子都在房中关着。正好元秋也要求他的脸不能被太阳晒到。
谢镜辞如今最在意两件事。第一,看着谢凡死。第二,找到他的外甥。
第一件事,得靠苏默和元秋,当下谢凡已经被抓过来了。
第二件事,谢镜辞还是得求助苏默和元秋。经过前面的教训,谢镜辞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傲气?自知实力不足,心智也有限,不敢再逞强。其实他可以自己出去找外甥,但一来他正在被元秋医治,不方便出门,二来必须要利用苏默强大的信息网,和天下各处的属下来帮忙,所以他自己去只会事倍功半,而找孩子这件事最怕夜长梦多,横生枝节,因此绝不能耽搁。
苏默虽然极其厌恶谢凡,但对他而言,那不只是谢凡的孩子,还是谢寅的曾孙。虽然谢寅的遗愿被谢凡和谢静语毁了,并没有帮到苏默,但苏默在那之前已经得了谢寅很多关照,谢镜辞也的确为苏默做了不少事,他找到的药材后来在其他地方用上了。
因此,对于谢镜辞的请求,苏默爽快答应,已经按照谢镜辞说的线索,吩咐下去,寻找谢静语的儿子。
但谢镜辞只知道谢静语在哪里生的孩子,至于孩子后来被谢凡藏到了什么地方,谢镜辞并不知道。
最关键的线索,还是得撬开谢凡的嘴,才能得到。
而苏默和元秋最想从谢凡口中知道的,是关于当年谢寅天牢换子,又跟冯家交换孩子的始末。虽然如今已经推断出结果,且找到了冯金宝,但其中定然还有许多他们不了解的事。
譬如谢寅为何会冒那样大的风险去救容家的孩子?容家跟谢寅之间有什么渊源?容岚都不清楚。
而冯家为何会冒那样大的风险收养冯金宝?只是因为谢寅的要求吗?抑或是冯家跟容家之间本身就有什么渊源?
这些,当今世上恐怕只有谢凡知道了。因为他自称得到了谢寅写给容岚但并未送出去的信,且他见到了冯家主,应该是从冯家得知真相后,才动了杀心,把冯家满门灭口,来掩饰他并不是容家子的身份的。
谢凡睁开眼,只觉头脑昏沉,视线都有些模糊。
他并没有被绑起来,也没有被扔在地上,而是在一张躺椅上。
缓了一会儿才回神,谢凡身体无力,转头看清苏默的脸,眸中闪过一丝怨毒之色。
如谢镜辞所说,谢凡在这世上最恨的人就是苏默,而根源是嫉妒。
谢凡将视线从苏默身上移开,看到了一张美丽的面庞,他知道,这一定是容元秋。
下一刻,谢凡就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醒了?”
谢凡循声转头,看到了谢镜辞。他脸上上了药,并没有被包起来,看起来比曾经更加恐怖,投向谢凡的眸光之中,带着赤裸裸的杀意。
“师兄……”谢凡声音低沉地叫了一声。
谢镜辞拳头紧握,“你还有脸叫我师兄?如果能回到过去,我一定在爷爷把你带回家的那天就掐死你!”
谢凡敛眸,“我不知你为何对我这么大的敌意?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我以为我们是好兄弟,师父也是这么希望的。”
谢镜辞简直要被气笑了,“你装什么?我爷爷就是被你害死的!”
谢凡叹气,“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因为静语的事。但你没必要往我身上泼这样的脏水吧?师父养我长大,是我最敬重的人,我怎么可能害他?你这样毫无根据地污蔑我,对我不公平。”
谢镜辞怒火中烧,“我污蔑你?这是你亲口说的,现在不承认了?”
谢凡摇头,“师兄,你一定要杜撰这样的事来中伤我吗?我没有做过,也没有跟你说过什么。我承认,是我强迫静语的,只是因为太爱她,这也有错吗?我知道她喜欢苏默,可苏默是怎么对她的,师兄难道不清楚?我答应了师父,会一辈子对静语好,如果我放她走,她一定会再去找苏默,到时候,惹怒了苏默,静语还能有命在?师兄自以为能够保住她吗?苏默又何曾真的在意过师父当年对他的恩情?”
谢镜辞气得咬牙,“你的意思是,你禁锢静语,强迫她,是为她好?”
谢凡再次摇头,“我不敢说是为她好,但我已经尽力在保护她。”
“但你毁掉了谢老前辈遗愿之中让你们为苏默准备的救命药。”元秋开口,神色淡淡,“谢凡,我不知道苏默哪里对不起你,你如此害他?”
谢凡苦笑,“事到如今,我承认,那件事是我的错,是我嫉妒心作祟,一时冲动,想着只要苏默死了,静语就会看到我了,只怪我太爱她了。其实我毁掉那颗解药之后便后悔了,可当时已经没有办法弥补。这件事我有错,但如果你们认为我欠苏默一条命的话,对我也不公平吧?我师父救苏默,本就是出于善心,并非他欠苏默什么,更何况师父那时已经不在了,我们三个更不欠苏默什么。救苏默从来不是我们应该承担的责任,即便我们什么都不做,苏默死了,也不该怪到我们头上。我毁掉解药,跟从来没有解药,没差别。”
元秋点头,“你一直在说公平。好,我告诉你,什么是公平。谢老神医的确不欠苏默什么,但你欠谢老神医的养育之恩,他留下的遗愿,他的孙子孙女愿意去完成,不管是否有别的目的,但都希望苏默活着。你可以选择不参与其中,因为你的确没有救苏默的责任,也可以选择不理会恩师的遗愿,那是你的自由。但你把谢寅老前辈的遗愿,把谢镜辞和谢静语辛辛苦苦给苏默做成的救命药毁掉,又算什么?苏默可以不要那颗药,但关于这件事,你最没有资格谈公平,因为你并没有付出什么,反倒毁掉了恩师的遗愿,谢镜辞和谢静语的付出。你的行为,对谢老前辈,对谢镜辞,对谢静语都不公平。就因为你痴情,所以可以随便伤害别人,也不需要承担责任吗?不如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既然你方才说,你把解药毁掉之后就后悔了,那你为何要把那颗被你下毒,不仅不能救苏默,反倒会让他死得更快的解药交给我们?你想过他吃了之后会如何吧?我在说的事,不是你毁掉那颗解药,是你分明在主动毒害苏默,因为那已经不是解药,是你精心给苏默准备的催命符!你说后悔?你后悔了什么?后悔没有当年在南诏的时候就找机会把苏默毒死吗?”
听了元秋对谢凡的质问,谢镜辞已经冷静下来了。他冷眼看着谢凡,面上满是嘲讽。这个贱人,到如今竟然跟他们谈公平?他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有什么资格说那两个字?
谢凡面色一僵,“可当初我如果坦诚解药有问题,你们定会杀了我!我只是想活着而已,这也有错吗?”
“你想活着,所以苏默活该被你毒死?他又有什么错?就因为比你出身尊贵,比你高大俊美,比你更讨谢静语喜欢,他就该死?这对他公平吗?”元秋反问。
谢凡脸色难看至极,“出身……容元秋,事到如今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吧?我应该叫你一声表妹,如果当年西辽容家没有那场灾祸,我的出身,不比苏默差!至少我身家清白,而苏默在世人眼中,就是叔嫂私通生下的野种!”
谢镜辞眸光微闪。虽然元秋的质问听起来很解气,句句在理,但谢镜辞敏锐地察觉,元秋是在不着痕迹地给谢凡下套,说出口的话都是有目的的。当元秋顺其自然地提到出身,果然刺激到了谢凡,他已经慌乱,开始口不择言了。既然想骗过容家人,跟容家人相认,谢凡此时不应该再表现出对苏默的敌意,但关于此事,他根本忍不住。而俗话说得好,言多必失……
元秋面色依旧平静,“这件事,青雷已经禀报过,说实话,我很意外,因为你从头到脚都不像我们容家的人。”
谢凡闻言,一脸受到了莫大羞辱的样子,“你什么意思?难道在你眼中,外貌比一切都重要吗?我真没想到,我想要回归的家族,想要相认的亲人,竟然如此肤浅吗?”
元秋微微摇头,“你不必激动,我这个人素来心直口快,只是陈述事实而已。肤浅二字,我不认,毕竟我看人的眼光是最好的,不然也不会有如此出色的丈夫,你说呢?”
谢镜辞此时不仅不生气了,甚至有点想笑。元秋说话的方式真的很妙,最知道怎么样才能刺激到谢凡。大概谢凡以为他说一句他是元秋的表哥,元秋一定会改变态度,开始询问证据的事,但元秋却突然显摆起她的男人多么优秀,她看人的眼光多么好,明里暗里羞辱谢凡,绝了……
谢凡强忍着怒意,“你在怀疑我?就因为容貌?还是因为当初的误会,为了苏默报复我?该不会我的事,你们根本没有告诉姑姑吧?难道你们夫妻打算瞒着姑姑,将我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当我从来不存在吗?”
苏默始终沉默而平静地坐在那里喝茶,根本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仿佛一切与他无干,对谢凡无视到彻底,连眼神都欠奉。
元秋闻言,轻笑了一声,“呵呵,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看来你也不蠢。我就是这么想的。能找到表哥,我当然很高兴,可如果我表哥是你,我很不高兴,看着你那张令人作呕的脸,甚至有点反胃。这件事,我娘从头到尾都不知情,她一直以为容家表哥早就死了,我们也不打算告诉她。”
谢凡眸中终于出现了惊惧之色,“你……你们竟然……你敢?”
谢镜辞哈哈大笑,“谢凡,你不会真以为容元秋是菩萨心肠的神医吧?你差点害死她的天仙相公,还想让她认你当表哥,把你供起来?你做什么美梦呢?”
谢凡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预设的是容家人得知他是容元风,一定会无条件地接纳他,对过往的事不再追究,但万万没想到,苏默和元秋竟然打算瞒着容岚,把他处理掉?!
这完全不在谢凡的计划之中,让他一下子就彻底慌了,脑中一团乱麻,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已经被控制,如果元秋和苏默真的要把他杀了,他根本没有任何翻身的机会,和逃生的可能!
“不!你们不会这么做的!”谢凡看着元秋,不住地摇头,“我是你表哥,嫡亲的表哥!是西辽容家唯一的血脉!我是容元风!你们若是杀了我,让你娘知道,绝对不会原谅你们的!”
元秋冷笑,“你怎么听不懂人话?都说了,我娘不会知道。”她在说谎,但这是预设好的圈套,并没有打喷嚏。
“谢凡,你知道问题的症结在哪里吗?”谢镜辞冷笑连连,“怪只怪你长得太丑!瞧瞧苏默,就凭着一张美人脸,当初迷得我妹妹神魂颠倒,又让容元秋死心塌地,为了苏默,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欺瞒她的母亲。事到如今,念在那么多年的情分上,我好心好意给你指一条明路。你冷静一下,好好想,慢慢想,你手里还有什么筹码?最好是有,最好真的有价值,不然,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