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开门的是一个穿着米色短款连襟大衣黑色宽筒裤子,挽着发髻的大姐,“请进”。恭谨客气中又不失贴心,走每道门前都会帮我提前拉开,亦点头示笑。
这一路到进房间,我一直很紧张,不知为什么总是很怵这样的氛围,生怕一会出什么岔子,我倒无所谓,就来今天一次,可不要给陶子带来什么麻烦才好。
整个房间呈现的是一种低调中的奢华,色系就只有黑白灰三种,简约又大气,房间的家具更是一尘不染,只是客厅的巨大玻璃窗前摆放着的一个圆球型撒花式的乳白色落地灯在整个房间里看起来很是显眼和独特,这个灯真是个性。
“阮小姐,您请用,乐乐马上就过来。”大姐贴心的给我放了杯茶水在茶几上,我也正了正神色将环视房间的视线拉了回来,刚去人家家里就这样瞅着还是有失礼仪的。
“谢谢您。”
“我不要学嘛,我今天想要弹钢琴……”一个小孩子嘟囔不悦反抗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这应该就是乐乐了。
“周三规定就是学英语的,规定怎么可以随自己的心情擅自改变的,你现在越来越不懂事了。”那充满磁性低沉的嗓音训导着孩子,严厉又透着循循善诱。
一个身穿灰色毛衣,深蓝色休闲裤,米黄色棉拖的男人拽着个圆圆的小脸腮帮子挂着几滴眼泪烫着蓬松头发、侧分刘海一身棕色休闲套装的小男孩,出现在了我面前。
赶紧将准备端起的茶杯嚯的一下放在了茶几上,起身打了招呼:“王先生,你好,乐乐好。”
一直低头看着小孩的王先生听到我的声音后缓缓的抬起头,清冷严峻的脸孔,深不见底的眸子让我更加坐立不安,局促不已,连小孩子都只是冷冷的盯着我,不说一句话,心里暗暗骂自己干嘛要帮陶子揽这个活,这家人可不好对付,这时间要怎么熬过去?
心里虽然忐忑的不行,但是脸上还是要强装出一副淡定的模样,嘴角也要硬生生挤出一个向上弯曲的弧度,就那么灿灿对视着这对父子。
终于开口了,“是阮小姐?带乐乐去书房吧!”说着向前摆着他托着小孩的那只手臂,示意我过去牵上。
一步小跑上前要托乐乐,无奈他就是甩着胳膊不要我碰,拽了好几次根本都拽不动,我进退两难时,听到一声怒吼:“王亦轩,你到底要做什么?”我升在半空的手臂就那么垂着了,这声音太凌厉刺耳,我被震的不轻,转头看乐乐时,他也傻傻的看着他爸爸,一动不动的。
半响,我试着再拽起了乐乐,这次他顺从的一点都没挣扎,我小声在他耳边问着:“书房在哪里?”
乐乐转了转他圆黑的葡萄眼珠,抬起手指了指楼上,我轻手轻脚的和他一起去了二楼。
辅导期间,乐乐再没有胡闹,只是乖乖的跟着我念着单词,到了40分钟的时候,我说了声休息会,他就两手托着腮,眼睛盯着窗外的草坪,一句话也是没说。
我试探性的问了句:“乐乐,你是不是很喜欢弹钢琴啊?”
乌溜溜的眼睛愣是没转过来,狭长的睫毛只是扑棱了两下,嘴角像是要蠕动,终究还是没开口,我也识趣的闭了嘴。
好一阵儿,我翻着书本准备开始上课了,他才慢悠悠的来了句:“喜欢弹钢琴能有什么用,你们也不会让我弹,也没人听我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还像大人一样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看着他这个样子我倒是有点想笑,但还是忍住了,“怎么没人听你弹?你爸爸和妈妈他们会听的啊。”
听到我这句话时,那黑长的睫毛眨动了几下,清亮的眸子定定的看了我半晌,突然沙哑着嗓子说了句:“爸爸不喜欢我弹钢琴,我已经好久没见过妈妈了。”那小大人的模样有着忧郁的神情,我的心突然针刺般的疼了下。
“你爸爸为什么不喜欢你弹钢琴,是因为你弹的不好吗?还有,你妈妈是不是出差了啊?”
或许是我的口吻太温和,或者说我脸上满是关心的表情,在这个六岁的小孩看起来没有掺假,他看了看我,摆弄着手里的羽毛头笔,缓缓的说了起来:“因为我妈妈以前很喜欢弹钢琴,现在他们离婚了,爸爸就把钢琴搬到后面的客房去了,都不让我去客房……”
“你怎么知道你父母是离婚了的?”我弱弱的压低声音问着,生活中很多离婚的夫妻即使离婚了,但是在给自己的孩子说时还是会骗他们说爸爸或者妈妈出差了或者分开住了,怎么乐乐这么小就知道的这么清楚,我心里很是震惊。
“我爸爸告诉我的。”这又是让我吃了一惊,这是个怎样的爸爸,怎么这么残忍,不过这样的做法和他身上透出来的那股严峻和清冷还是很契合。
只是离婚这个字眼从一个六岁的小孩嘴里说出来还是让我很是难受,心里更是有种心疼,这么小的孩子,就要面临父母分离,无法拥有一个温暖和谐的家庭,也是可怜的很。想到这些,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乐乐的头。
后面的课上的很是顺利,乐乐也和我显的不那么疏离,甚至还亲昵的叫起我姐姐,我心里也开心起来,身心也渐渐放松下来。
外面的天渐渐暗了下来,课也上的差不多了,我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正准备放回去的时候,“姐姐,你手机借我玩玩。”
“等咱们把最后一个单词学了,姐姐给你玩好不好?”想着他肯定是要拿着玩游戏了,就试探性的哄着他商量起来。
“姐姐,我就玩一下,一分钟时间就够了。”
看他那么执着的要,我也就伸手递给了他。看着他在手机联系人里输入了他的大名,存了个号码进去,然后还按了个拨通键,顿了几秒后,利索的把手机还给了我。“姐姐,给我教最后一个单词吧。”扑闪着大眼睛瞅着我,轻快的说着。
这小家伙真可爱。
离开时,乐乐和大姐一起送我到门口,末了还说了句:“姐姐,你现在有我的号码了,以后可以给我打电话了,等我爸不在家的时候,我可以偷弹钢琴放给你听。”
我灿灿的笑着应了声:“好。”
期末考试临近的时候,全国各地出现了甲型h1n1流感病例,我们学校也有很多学生被感染了,校园里人影也稀薄的可怜,上课的时候大家也都是戴着口罩。
校医院里每天早上和下午都免费提供预防流感的汤药,宿舍的四个人都轮流着去申领,以前和孙娟她们面和心不合的关系也因着这疫情好转了,四个人在这个时候变得团结互助起来,也许当面临灾难的时候人才会更加珍惜现有的生活,也会变的柔软起来。
不知是不是晚上上自习回来的路上吹了风着凉了,半夜的时候浑身冷的打颤,我把被子裹成一团还是冷的不行,牙齿互相碰撞发出咯噔咯噔的响声,嘴里也发出了哼哼唧唧的声音。
陶子轻敲了几下我的床背,“阮馨,你怎么了?”
“好冷,难受。”我使劲挤着牙发出声。
“啊,你怎么这么烫。”模模糊糊中感觉陶子把手放在了我的额头,夸张的说了句烫。
我自己只是觉得冷,倒是没觉得烫。
咣的一下,不知是谁把灯打开了,亮白的光刺的我眼睛疼,浑身也酸痛无比,这会竟然还感觉到了身体里似乎有股滚烫的气流在冲撞,冷热交替让我更是躺卧不安,喉咙也嘶嘶哑哑的发不出任何声音。
恍惚间感觉有人给我使劲的套着棉衣,穿鞋子,似乎还背扶着我一路迎着凉飕飕的风走了好久,我就那么趴在背上迷离昏睡。
等我稍微有些意识的时候,是在校医院人满为患的走廊间,听着身边的私语声,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看走进走出戴着口罩的人,旁边的陶子一手环住我整个腰身,我的头紧紧靠在她的怀里。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我只是感到陶子和孙娟扶在我两侧,医生在不耐烦的询问着:“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
“晚上睡觉前还好好的,半夜的时候就开始这样了。”陶子急急的回到。
“给她量个体温,你们两个也去二楼领三个口罩,别又被传染了,下一个。”
“怪不得这么烫,都39°7了,都要烧糊涂了。”听见陶子喊着,我眼皮子还是重的睁不开。
“你们拿着她的医保卡和学生牌给她办住院手续吧。”
“医生,她是单纯的发烧还是被传染了流感?”只听见孙娟怯怯的声音。
“现在只要是发烧都是要按隔离处理的,你们没看见走廊里那多学生嘛,给她赶紧去办住院手续,晚了连床位都没有了。”医生急急的催促着。
我的脑子又开始发懵了,迷迷糊糊,身体重的像灌了铅一样,腿抬不起来,上楼梯都是陶子和孙娟架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