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骑兵连连长孙德胜,从得到孔捷具体给他下达的作战任务之后,从最初的兴奋,到凝重,再到此刻的沉默。
老孙现在很有些头疼。
他原以为,团长此次交给他骑兵连的任务,了不起也就是协助主力伏击部队从侧翼或者背侧袭扰日伪军。
思路客
结果倒好, 团长竟然把此次伏击的地点,直接选定在这块平原地形上,而且将此次是否能够覆灭这三千多号日伪军的关键点,放在他骑兵连身上。
出发的时候,给骑兵连安排任务的孔捷的话语,说的倒是平静:
“先前的军事会议上, 我提出把此次歼灭来犯的两支日军大队和伪军团的作战, 放在中段的平原地带。
几个营长无不表示怀疑,认为在这个地方和鬼子作战, 日军极有可能展开炮火优势,利用携带的十几门火炮与我方展开阵地战,那样局势对我们不利。”
“但是我说了,只有在这块地方,咱们才有全歼这路日伪军援兵的希望。”
“你们担心的点是在鬼子的炮兵中队身上,放心,战斗开始之后,炮兵中队你们不用管,我交给孙德胜,他们骑兵连能处理好,第一时间给你们打掉这鬼子的火炮。”
说到这里,孔捷话语顿了顿,“可如果没能第一时间打掉, 即便是提前构筑了防御工事,一营和二营也必将陷入接下来的阵地战。
到时候不说消灭这支日伪军, 双方陷入鏖战之后, 日军借助绝对的火炮优势和兵力优势,一营和二营甚至有被重创的风险。”
“说到底, 老孙,这一战结果究竟如何,就看你们骑兵连,或者说你们半机械化重装部队了。”
有些话孔捷倒是没说。
你孙德胜不是一天到晚地嚷着要打仗吗?
眼下下我就给你仗打,还给你最重要的仗打。。
“具体如何指挥我就不说了,老孙,你和陈大连自己商量着来,对于骑兵的战术指挥,我想你们两个比我更熟悉。”
“我的要求只有一个,战斗开始之后,你们骑兵部队要在一营和二营遭到日军炮火的猛攻之前,给我摧毁鬼子的炮兵阵地。”
“是!”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孙德胜,这一次是硬着头皮应下来的。
回到连里之后,孙德胜便满脸焦急地找到了骑兵连指导员陈大连。
把事情前后解释了一通,孙德胜无奈道:“老陈,就是这么回事,这次咱们骑兵连身上的担子可是重了去了。”
陈大连却是笑道:“老孙,是你天天嚷嚷着要带同志们打仗,眼下团长把任务分配过来了,怎么到头来你倒是怕了?”
孙德胜摸了摸自己半光的脑袋,慨然道:“怕?我孙德胜死都不怕!我就是怕咱们骑兵连如果不能第一时间打掉鬼子的炮兵阵地,一营和二营的同志们伤亡可就无法避免了。”
“要是这次不能完成任务,以后我也没脸在骑兵连继续干下去了。”
陈大连道:“老孙,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只能拼一把了,咱们骑兵连与团里的摩托化部队融合之后,训练到现在已经很有一段时间,这算是咱们的首战,必须得打出彩来。”
“咱们好好谋划谋划,看看这仗到底该怎么打。”
孙得胜点了点头,事到临头也想不得那么多了,什么糟糕的情况都让它见鬼去吧,大不了我老孙第一个战死在沙场上。
于是,在沈泉和王雷虎带着两个营的战士进发之后。
骑兵连脚力更快,则是先走一步。
孙德胜和陈大连两人快马赶到中段的平原地带,尽管早就对这一带颇为熟悉,眼下还是再次将周围的地形地物侦查了一番。
侦查完毕之后,陈大连和孙德胜商议对策。
陈大连道:“老孙,日伪军此次从阳泉赶往平安县,经过中段的平原地带,大概是呈西南方向前进。”
“从正面突击火力强悍、装备精良、严阵以待的步兵阵地,那纯粹是找死。”
“老规矩,咱们骑兵连还是得从两翼和背侧突袭。”
“此次作战的重点,既然是在于咱们骑兵连能不能率先打掉鬼子的炮兵阵地,那么一营长和二营长的部队也完全可以配合我们骑兵连的行动。
我建议一营和二营的阻击工事放在这片平原地带靠前的一段。”
“也就是日军从这片山谷口进入这片平原地形之后不久,就会与一营和二营展开火力交锋。”
“这样,我们从两翼迂回到山谷口,就可以直接抵达日伪军的背侧,此时日伪军离了山谷口的位置并不会太远,约有七八百米的样子,以我们轻装骑兵短时间爆发的冲锋速度,片刻的工夫就能冲刺过去。”
孙得胜点了点头,示意陈大连继续,在战术指挥方面孙德胜知道自己是不如指导员陈大连的。
他更擅长的是促使骑兵连全体战士们完美地执行作战计划。
陈大连继续道:“按照咱们骑兵连与摩托化部队结合之后,也就是团长所说的转半机械化重装部队的雏形,与平时的训练一样,此次还是分为四支队伍,冲锋队、钳制队、火力队、预备队。”
孙德胜插了一嘴,说道:“老陈,此次战斗一旦打响,我们必须用最短的时间打掉鬼子的炮兵阵地,没有时间做什么预备,预备队就直接取消了吧!”
陈大连点了点头,道:“也是,那就直接取消预备队,划分成三支队伍。”
“老孙,我是这样想的,按照咱们此次的作战计划,一营和二营会在这片平原地形的前半段与日军展开阵地战的火力交锋。日伪军部队会被困在这片平原地形前半段的中间区域。”
“鬼子也担心离两侧山体太近容易遭受伏击,所以多半会把工事摆在这片平缓地形的中部,这样他们可以打阵地战,以火力优势或是击退敌军,或是坚持到援兵抵达。”
“我们要做的是,在日伪军与一营和二营交火之后,趁着日伪军的注意力全部被吸引在正向。”
“冲锋队,由咱们骑兵连的轻装骑兵组成,短距离内可以爆发的速度极快,用来冲破日军置于末尾,守卫后置火炮的防御工事。”
“钳制队在冲锋队发起进攻之后,从两侧同时跟进,以机枪火力和五零小炮掩护冲锋队的进攻。”
“这时日军的注意力会被分成两个部分,分别放在一营和二营的方向,还有咱们冲锋队的方向。”
“这片平原大体呈现长方形,两侧的距离要小得多,我们的火力部队会提前埋伏在平原的两侧山谷,再分为两部分,从日伪军部队的左翼和右翼,以马机战术,冲击日军的炮兵阵地。”
“如此一来,再联合上一营和二营的部队足以形成四面的夹击,日军阵型必定大乱,此时一营长和二营长若是再配合我们骑兵连的行动,在宽阔的平原地形上,拉开散兵线,发起总攻,一举覆灭这支日伪军,未必就没有可能。”
孙德胜与陈大连相比,不善于制定战术,但是对于战术本身的好坏优劣,他还是分得清的。
陈大连的想法说完,孙德胜当即赞同道:“没得说,老陈,这战术好,能把咱们的部队全部调用起来,我倒是也想看看,咱们训练了这么久的骑兵与机械化部队结合之后的战斗力。”
“没时间耽搁了,我们这就去和一营长、二营长商议具体的战术配合计划。”
“好!”
……
……
几乎四面都是山峰山谷环绕,被阻碍的大风,透过山与山之间的缝隙,吹进这片平缓的地带,已经没剩下多少余威,在这片平原地形上扩散开来,吹得翠绿的青草来回摇动着。
考虑到平安县城战事危急,从阳泉支援过来的日伪军,一路算是快马加鞭。
到上午九时左右,终于赶到平安县与阳泉中段的这片少有的山区间的平原地带。
两名鬼子大队长,村井秀夫与三岛信义,一路带兵前进。
前文说到,在彻底进入这片处于山脉间的平原地区之前,这两位鬼子大队长还信誓旦旦地表示,八路军绝不敢在这片平原地带进行伏击。
不过出于谨慎,在进入山谷口之后,两个老鬼子还是在卫兵的保护下,将整片平原地形扫了一遍。
除了进入夏季,经过几场春雨的浇灌,疯狂滋长,已经能够淹没脚踝的随风摇曳的青草之外,再没有看到其他的事物。
“吆西,继续前进。”三岛信义下达了命令。
而就在六七百米开外,右翼稍稍起伏的一处缓坡。
贴近缓坡的背侧,沈泉率领二营提前抵达之后,快速地挖了一条较浅较宽的战壕,战士们一个个死死地匍匐在战壕内,压低了身子,借助覆盖了满背的青草的遮掩,顺利地避开了日军的侦查。
而在左翼,一营长同样率领一营的主力埋伏着。
时间推移,急着支援平安县城的鬼子伪军速度可不慢,伪军排在最前侧,很快便接近到与沈泉与王雷虎设下的阵地,不足三百米的距离。
三百米的距离其实并不算近,远远的看向一个站立的人,由于视角变小的原因,也只有巴掌那么大。
对于暗中潜伏的八路军战士们,鬼子和伪军依旧毫无察觉。
直到双方接近到不足一百五十米。
沈泉和王雷虎知道,不能再等了,再往前,很容易就会被鬼子的侦察兵察觉,眼下一营和二营带来的并非全部人马,每个营只有五百左右兵力,这也是考虑到人数过多,潜伏起来更容易暴露。
若是双方接触距离过近,留给一营和二营战士们的火力阻击距离就太近了。
若是日伪军借助优势兵力强行发起冲锋,很容易就会突破一营和二营的防御阵地,到时候双方短兵交接,所有的计划就泡汤了。
就算能够击退日伪军,多半也是惨胜,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打——”
一营长、二营长的判断如出一辙,下达开火的命令也几乎是同一时间响起。
早就伏击在左右两翼,蓄势以待的战士们,立马开火,攒射的子弹形成交叉的密集火力网,从具有一个较小偏角的侧翼,朝着日伪军攒射过去。
突如其来的伏击,先排的伪军措手不及,就在这片平坦的平原地带上,谁能想到竟有如此数量的八路军潜伏在其中呢?
身上覆盖着青草的战士们架着机枪、步枪突然开火,子弹飞射过去,日伪军第一时间甚至没能察觉到八路军战士们的身影。
密集的子弹攒射,先头的伪军刷刷倒下去一片。
从侧翼打击的火力,也对伪军后方行进的日军造成了一定伤亡。
“敌袭,卧倒,反击!”
三岛信义和村井秀夫在怒吼中率先卧倒在地,竖起手臂,举着指挥刀下达命令。
在这片地势平坦,子弹几乎可以从头飞到尾的平原地形上,只有完全匍匐在地上进行卧射,才能最大程度的保全性命。
两个大队的鬼子反应奇快,训练有素的鬼子们迅速拉开一定的距离,齐刷刷地匍匐在草地上,并摆好阵型,错开位置,以使子弹可以全部朝着敌军的方向攒射过去,而不至于误伤自己人。
突然遭受打击的伪军有些慌乱,立马向左右两翼逃窜,回过神来,也纷纷匍匐在地上。
只是战斗爆发的突然,伪军们匍匐的位置颇有些尴尬,正好被夹在日军和八路军的火力之间。
村井秀夫和三岛信义对视了一眼,两人目光之中都有震撼,这些土八路竟然敢在这片平缓的地带进行阻击,实在是猖狂至极。
双方一交手,三岛信义和村井秀夫立马判断出,八路军的兵力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多。
村井秀夫喝令道:“掷弹筒准备,投放烟雾弹,掩护步兵反攻,炮兵借机构筑火炮阵地,将这伙八路军全部消灭,一个不留。”
村井秀夫的话语很冷,对于敢在这里大胆伏击的八路军,他是既恼火又轻蔑。
村井秀夫和三岛信义原以为,八路军若是中途伏击,按照常理判断,肯定是在山区。
眼下居然出现在这里。
不知死活的土八路,螳臂挡车而已。
既然你们敢愚蠢地在这里进行伏击,那就该有被覆灭的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