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之中,说书人将秦飞燕的传奇经历娓娓道来。
他道此人身世神秘,行踪鬼魅,不知出自何门何派,有何传承,却有一身绝世轻功,快、轻、灵无一不精,江湖上就没有能追得上秦飞燕的人。
“轻功而已,不能正面迎敌又有何用?”有个少年拧着粗眉问道。
“呵,既然飞燕前辈身法高绝,若想杀人岂不是手到擒来?”他身旁的小姑娘嗤笑道,“怕不是有些可怜人悄无声息被抹了脖子都不晓得哩!”
方才发问的少年涨红了脸:“不可迎面一战,岂是大丈夫所为?”
说书人一柄折扇叠起,轻敲他脑袋:“你这黄口小儿,说话可是大大的得罪人喽。”
“不过这秦飞燕,除轻功外还精通百般武艺。”说书人悠然继续,“任何物什,于他手中皆可为兵。只是此人不喜杀戮,这才不显武功,久而久之,江湖上便也只记得他轻功卓绝。”
“不喜杀戮?”说书人对秦飞燕的描述令几位初出家门的小丫头悠然神往,“那他一定是个好人!”
“确实,确实。”说书人摇头晃脑,“秦飞燕最喜助人,朋友遍天下,活得比谁都潇洒自在,惹人惊羡呐。”
“这老头在胡扯!”
半路加入听书的毛头小子喝道,“我昨日才听得风信阁帮众四处打探秦飞燕行踪,沉前辈自建阁以来从未与人交恶,定是秦飞燕此人罪不可恕,这才被风信阁日夜追捕!”
他这话音量不低,一出口顿时换来满堂大笑。
“你可知风信阁主沉丹青为何要寻秦飞燕?”说书人抚须淡笑,“二十年前,他二人可是至交好友,结伴闯荡,戏游江湖……”
“咦?”一旁的小姑娘眨眨眼,“两位前辈可是那等……那等关系?”
“谢家书生,你今日可真是遇见了几个无知小娃!”大堂另一侧做侠士打扮的男人高声笑道。
姓谢的说书人不由苦笑,摇了摇头坐下了,对着周围一圈探寻的目光低声道:
“秦飞燕与沉丹青的故事,整个江湖谁人不知?你们初来乍到,难免孤陋寡闻……”
“前辈,别卖关子啦,求您多讲讲吧!”又有人为他斟茶。
谢书生饮茶长叹,神情不免有些怅惘。
“这都是老故事了。”他缓缓道,“沉家地处江南,世代经商,与武林侠士甚是交好,却不料一日谣言突起,说是沉家藏有一本古武秘籍,内含盖世神功……”
“贪念之下,歹人作祟。一夜之间沉家便被灭门,仅有外出游历的小女沉丹青幸免于难。彼时秦飞燕已在江湖小有名声,许是缘分,二人相遇、同行,秦飞燕助她探明真相,手刃仇敌。
“在此过程中,二人感情甚笃。沉家大仇得报,沉丹青重建祖祠,与秦飞燕互换定情之物,不日便要成婚。”
谢书生顿了一顿,复而叹道,“却不知为何……秦飞燕留书一封,不告而别。”
“什么?!”
听书的少年们皆是愕然。
“这是为什么呀!”小丫头还沉浸在江湖侠侣的故事中,分外不解。
“不知。”谢书生摇头,“沉丹青亦是不知,这才有了秦飞燕有意躲藏,沉丹青建风信阁而寻人的事。”
“哼,许是秦飞燕骗财骗色,到了成亲关头便退缩,就此远走高飞!”有人怒道。
“怎么会!”又有人反驳,“飞燕前辈乐善好施,广结天下,怎会是这等人!”
“这有什么?”也有人不以为然,“男子汉大丈夫,行走江湖端的是洒脱风流,像秦飞燕那般人物,定有无数美人芳心暗许,比起成家孤守一人,流连花丛岂非乐事?”
“说的是!”
大堂中的武林人士各个耳聪目明,有人拎着酒坛走来大笑着插话,“秦飞燕那小子,一张脸最是勾人,不知祸害了多少懵懂无知的小姑娘,啧啧,多遭人嫉恨!”
他这话又引来大片的哄笑声。秦飞燕的江湖艳史,还有他当年与沉丹青的恩爱事迹便迅速在众人口中聊开了。
有人揣测秦飞燕心有邪念,说不定沉家那本秘籍就是真的,被秦飞燕拿了去,这才成了武林第一。但也有人拿秦飞燕先前的轶事反驳,说那家伙有情有义,慷慨大方,在遇到沉丹青前已是出了名的少年侠士,绝无可能假意欺骗。
故事的两位主角皆是名满江湖的大人物,二人间的爱恨情仇流传甚广,众说纷纭。
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秦飞燕依旧躲着昔日爱人,他并未因此销声匿迹,反而每年大夏各地都有他新的传说,既神秘又亲和,也难怪被人称为当今疑团最多、最猜不透的男人。
【好家伙,逼格拉满啊这是】
【果真爽文剧本】
【看得我心痒痒,什么时候才能到苏苏知道真相啊~】
【有点想槽了,暗示得这么明显,苏苏竟然还没把秦飞燕和秦归雁联系到一起?太降智了吧】
【对呗,名字都这么像】
【我觉得不至于啊,前面都说了苏苏是为了采药救人才出门的,她对江湖中人根本不了解】
【就是,你们这群上帝视角哪来的观影优越感】
【我也感觉很迷惑(不是批评的意思),秦绝长那么惊艳,按理来说苏苏看见这种大帅哥应该联想一下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谢谢前面夸我们小狼美貌】
【不不,你们忘了这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吗?苏苏肯定默认秦飞燕是个帅大叔了,想不到多正常】
【哎呀苏苏不要紧,我就想问为啥秦飞燕要离开沉丹青啊】
【苦衷吧……肯定有苦衷吧】
【万一就是渣男呢】
【那剧本就太烂俗了,没可能的】
【反正周晃写得就是这么烂,那就烂呗】
【真讽刺,秦绝演技还是挺好的,果然演员遇到了三流剧本也就这样】
【跟刘哲难兄难弟了属于是】
【咋这苛刻,不至于】
【是挺讽刺的,满堂笑谈秦飞燕,却不知本人就在二楼,可太真实了】
【江湖说白了也是普通人群,谁都喜欢八卦嘴碎】
【嗐,这就叫“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吧】
《娱乐实习生》台上,曲楠两只拳头攥紧又松开,一会儿看向大屏幕,一会儿望向台下观众。
幸好节目组规定前二十分钟不能叫停……他竟产生了一丝庆幸。
现场观众中的一些人和弹幕一样才看了开头就大为摇头,表情从感兴趣变成了无聊托腮。反倒是四位评委神情平静,都在认真细看。
屏幕中很快转到了苏苏与秦归雁同行采药的片段,似乎在用这两人隐喻曾经的飞燕丹青。
这一路上,秦归雁处处帮助苏苏,出手却不强行,反而多的是为她考虑的小细节,就像不动声色地从地上抓起一把石子,在苏苏看不见的地方清退见财起意的小毛贼,或是伸手为她拨开尖锐的树枝,枯燥赶路时变戏法给她看等等,满满都是偶像剧的甜宠味道。
而苏苏心地善良,医术精湛,在路上救治了不少无辜病人,行医时沉稳悲悯的模样与平时判若两人,哪怕没有秦归雁在旁边,也有着自己独到的闪光点,形象并不扁平。
这两人的搭配里,男女皆是才貌双绝,服道化在线,演技相当不错,动作戏也干脆利落,还没有油腻慢镜头、死亡打光和阴间滤镜,着实俘获了一部分观众。
“哎,又被打脸了。”和其他卿卿一起看秦绝的鱼米感叹,“我本来以为自己是绝对不会看偶像剧的。”
“偶像剧本身没有那么差劲啦。”另一位卿卿说道,“帅哥美女的纯爱故事很好的,可以吃吃狗粮,放松心情。只是因为市面上的一些……嗯,你懂的,才显得偶像剧都变得无脑了。”
“真的好甜啊,呜呜。”闫俪月发自内心地说,“我被治愈了,秦老师演点轻松的剧本也很好啊,又帅又苏,还不费纸!”
“附议,飞起来的时候真的好帅啊!”
“而且也没有各种意外故意制造身体接触,好舒服好自然哇。”
“没错没错,秦归雁从来都是规规矩矩捧着苏苏手腕的!搂腰也是把她带到山崖边就立刻放开,我最爱看有分寸的逗人了!!”
“话说当年秦飞燕也是这么对待沉丹青的吧。”突然有人开口。
民宿里顿时安静下来。
“别这样。”鱼米艰难地捂住胸口,“不要提前让我意难平求求了。”
秦飞燕到底为什么在成亲之前逃跑了啊!明明沉丹青还在满世界找你,你却又在撩新的妹妹了!这个大猪蹄子!呜呜呜呜——
“啊啊快看,苏苏动心了呀!”有秦绝和苏酥的双推卿卿紧张又期待地双手交握,看向屏幕。
画面里,小侠女苏苏脸颊微红地把秦归雁拉到了自己的房间,孤男寡女,气氛一时甚是暧昧。
“……”秦归雁不自在地抖了抖,脸上倒还维持着懒散笑容,“怎么了?”
苏苏咬着下唇,踌躇片刻,伸手探进衣裳前襟。
秦归雁仿佛雀鸟被人踩中了翅膀尖,险些向后弹出去。
“你做什么?”他脸色都变了。
就在观众屏息凝神的时候,苏苏从怀中摸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锦囊,可爱俏丽的小脸上带着点茫然和羞怯,把锦囊递了出来。
“这是我爹给我的。”她瞧着有些紧张,对面的秦归雁比她更加紧张,“我爹说,若是此次采药途中遇见了最值得信任的人,就将锦囊交予他。”
“我爹生了重病,写了药方叫我出门寻药,却不知为何只给一半内容。”苏苏有点委屈地撇了撇嘴,但并没有责怪父亲的意思,眉眼尽是担忧,“他将后半药方写成字条放入了锦囊中,只有我最信任的人方可查看,我却是不能私自打开的。”
她说着向前走了两步,为难道:“秦大哥,我想了想,好像这个人也只有你了——”
秦归雁紧绷的身体陡然一松,浅吐了口气接过。
他修长的手指挑开绣着精致花纹的锦囊口,摸出厚厚的纸卷伸手展开。
视线巡移之下,秦归雁几秒读完内容,神情微微一沉。
苏苏仍紧张地注视着他。
“地方可够远的。”秦归雁淡笑着把纸条重新卷起塞回锦囊,语气自然,“令尊要制的这枚药丸世间罕见,难怪对药草筛选严苛,地点、时分和重量都说得清清楚楚。”
苏苏松了口气,语带笑意:“那是自然!我爹可是——”
她嘟嘟嘴,没有说完,表情却是自豪的,不一会儿又转为忧愁,急切问道,“秦大哥,所以这药方的后半呢?”
“你先别急。”秦归雁说得轻松,苏苏甚至没能留意到他不知不觉间将锦囊收入了自己怀里,“令尊在信中说,他可凭借着谷中草药维系病情,延长时日,两年之内并无性命之忧。”
“真的?!”苏苏眼睛顿时一亮,“太好了,我已离家半年,还担心……”
她蹙眉抿唇用力摇了摇头,重新露出笑容,“抱歉,你继续说。”
“令尊的药方后半内容虽少,找寻起来却甚为艰难。他不允我悉数告知,怕你知难而退,或反受忧惧之扰。”秦归雁叹了口气道,“好在我多年来走南闯北,对信上地点颇有印象,继续护送你便可。”
苏苏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小声道:“你已陪我一月有余,我不知该如何报答……”
“无妨。”秦归雁笑道,“令尊已在信中予我报酬,无心之举换了两份惊世药方,此番是我秦某人赚了。”
“呀,是这样?”
苏苏一愣,垂眉莞尔,“爹爹真是……”
“按着药方所说,我们下一处落脚地在阳城。”秦归雁接着道,“阳城距此不远,令堂又指明要九月初生长在乾清山腰西南处,寅时一刻渗露四滴的三棵熟期马铃草,即便现在往阳城动身,也要白白等上一个月。”
苏苏听得额头酸胀,但她自幼长在谷中,对这些稀奇古怪的采药要求最是熟络,当下并未退缩,只因秦归雁的话陷入沉思。
“可有时间更前的——”
“并无。”秦归雁摇了摇头,“九月初、十月末、十一月中……令堂的药方后半仅需三味药材,两两之间间隔较长,无一例外。”
“竟是如此。那我二人如何是好?”苏苏轻轻皱起眉。
“我倒是有个想法。”
秦归雁含着笑道,“锦城郊外住着秦某人的朋友,算算日子,也是三年未见,反正你闲来无事,不如同我一道拜访?”
“锦城?就是有‘金窗夹绣户,珠箔悬银钩’的散花云楼的那座锦城?”
“正是。”秦归雁颔首,“此时正值夏末,你我二人抵达之时恰好赶上锦城夏祭,还可瞧上一瞧。”
“锦城夏祭!”苏苏杏眸透亮,“就是那个、那个给皇帝——”
“嗯。”
秦归雁见她一脸兴奋,不由失笑,耐心解释道,“大夏国屹立百年,国号在前,当今圣上又格外心悦夏季,是以,各位城主都在夏天的各个时段操办祭典,一示崇敬,二扬国威。”
“真厉害,我还不曾见识过呢!”苏苏犹豫了下,“可是,爹爹的病要紧……”
“方才不是说了,即便现在到了阳城也要空等。既然这其中有些闲暇,涨涨见识有何不好?”秦归雁温声问她。
苏苏十指搅了搅,唇边抿出一点小小的笑意:“嗯。”
秦归雁一对桃花眼轻垂,怀着淡淡柔光。
“本是性喜玩乐的年纪,难得出来闯荡,便多看一看这大千世界罢。”
听了这句低语,苏苏微怔,一抬眼恰好撞进那对漾着柔波的深眸,霎时间失了几分神,情不自禁道:“那你陪我?”
“嗯,我陪你。”
秦归雁轻言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