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天色已经大亮，街头的人多了起来，自然有人围过来看热闹。
可游永言坦然地趴在地上，一点儿也没感觉到自己丢人，如果不是姿势不雅，他甚至想滚上两圈让更多的人注意这边。
他轻笑着说：“我也想知道，姑娘的主子是谁，竟然做得起太子的主。”
元珑所在的包厢，能将知友楼门口的情况看个真切。
她冷面垂眸看着游永言的一言一行，在心中思索着要给他怎样的死法。
“游永言？”
安洛先自街头走了过来，他看清楚侍卫和正芳的面貌后，立刻拱手道：“几位，殿下可在楼中？”
他的声音不大，传不到每个人耳中，但距离很近的游永言听得清清楚楚。
游永言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
能让安洛先称为殿下的，只可能是太子殿下。
正芳回了安洛先的礼，同样轻声道：“殿下在与友人赏景，不想旁人打扰。”
这个旁人，包括趴在地上的。
“那，正芳姑娘可以把他交给我来处置吗？”安洛先试探着问。
正芳点了点头。
其他侍卫收回了刀，退到正芳身后。
游永言的两个奴才从地上爬起来，又把游永言扶起来，再也没有了刚才那副嚣张的样子。
他们能够嚣张，是狐假虎威，现在老虎知道了此事，他们也就被打回了原型。
游永言扬起了唇角，笑容恢复成温和的样子问：“殿下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正芳姑娘？”
“最近这些日子。”安洛先不愿多说这些事，他手掌指向楼内：“进去说。”
“可是我被殿下丢出来了。”游永言语气低落，看上去很是委屈。
不知情的人看到他这个样子，一定会心疼，就算叶小福知情，她也舍不得见游永言难过。
但安洛先舍得。
他不光舍得，甚至在心中骂了游永言两句，然后笑容比游永言更温柔的说：“只要不打扰殿下，殿下是不会计较这些的。”
[卧槽系统你快看啊，双倍的温柔美男，双倍的快乐！]叶小福在心中尖叫。
系统呵呵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能听到叶小福心声的元珑，则是在心里呵呵了两声。
安洛先和游永言两个人，一个比一个不择手段，为了自己的目的能把所有人当成工具。
这类人如果是温柔，显然是对温柔最大的侮辱。
安洛先给了台阶，游永言就顺着台阶下了，他拍拍身上的尘土，没有在意拍不掉的泥土，抬脚迈进知友楼。
安洛先在抬脚之前，先抬头看了眼楼上，与坐在窗边的元珑对视。
而后他拱手作揖，这才朝着楼内走去。
站在另一个窗边的蔺致承悠悠开口：“这两人看着像同类人，可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哪里不同？”元珑不解。
在她看来，两个人没有什么地方不同。
“两人具体的情况我不清楚，我只能给五郎打个比方。”
蔺致承环视包厢一圈，抽出了他前些日子剪来的桃枝。
虽说桃枝都有着水的滋润，可有的桃枝已经花落尽彻底残枯，有的桃枝却在花落后抽出了新的嫩芽。
“两人就是早早离开了树干的花，知晓自己不可能再结出果实，也明白自己终其一生只是赏花人手中的玩物。”
“那位江南首富，就像这根枯枝，轰轰烈烈开了满枝的花，落下满地的残瓣由赏花人来打扫。”
“另外一枝，在取悦了赏花人的同时，又努力生长焕发新的春意，就算结不出桃子，也要竭尽全力取悦赏花人到最后一刻。”
元珑想起了系统口中的历史。
游永言因为勾结藩王被沈阿福所杀，安洛先则是在宣文帝逝后自尽。
不过她是不是应该先夸一句蔺致承识人有术，怪不得能连着给四个皇帝当丞相。
“蔺兄。”元珑好奇的问：“有没有人感觉你看人太清楚，然后害怕和你相处？”
蔺致承才见安洛先和游永言，就能把两个戴了许久的面具看穿，如果是那些伪装能力不如两个的，被看穿的应该会更快。
很多人心中有着不想被人看出的东西。
所以也会有很多人不想靠近蔺致承。
蔺致承笑着摇摇头：“没有人，因为只有在五郎面前，我才会说这些话。”
啊？
元珑顿时睁大了眼睛。
“五郎行事为人很容易被人看透，但我经常不懂五郎的想法。”
蔺致承由衷的说：“人分三六九等，木分松柏杨柳，可在五郎的眼里，那边跪地乞讨的懒汉，和高居庙堂的王孙贵族没有任何区别。”
离知友楼几丈远的地方，躺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他身上脏污不堪，每个路过的人都会下意识掩鼻远离。
元珑望了眼，立刻反驳道：“我觉得还是有区别的，他有手有脚的却要当乞丐，应该是跟那些坐享其成的王孙贵族没区别。”
“这种人就算在我眼前转一天，我也不会给他一个铜板。”
王孙贵族也分对百姓社稷有用的，和躺着享受的，以及只会当祸害的。
在她的心里，人还是分三六九等的。
听到元珑的反驳，蔺致承顿了顿，终究是没有忍住笑了起来。
笑得元珑一头雾水。
等到笑够了，蔺致承这才开口：“五郎，许多人推崇，天地看待万物一样平等。但这么说的许多人，想的是自他之上万物平等，自他之下尊卑有别。”
元珑如果是普通百姓，这份特质展现不出什么。
可是在大宣朝，自她之上只有沈济。
街边乞丐躺够了，挠挠肚皮站起来走动，端着他的破碗到处乞讨。
破碗举到了叶小福的面前。
叶小福先是看了眼知友楼门口，视线不经意向上飘了飘，然后她从荷包里拿出三四枚铜钱，放在了破碗里。
“这些应该够你吃饱了。”她笑容甜美，霎时间宛若落尘的仙子。
在说话的同时，叶小福背着手，用袖子上的布料擦拭手指。
[啊啊啊我脏了！这个乞丐好脏啊！安洛先和游永言看到我给钱没吧？太子哥哥看到我给钱了没？]
[我挑的角度这么好，表情也无懈可击，不会一个人都没看到吧！]